她漫不经心地翻着兄长的兵书:“沈子岸有来和你提起过让我回京城的事吗?”
“有,不过我没答应。”
沈清书笑了笑:“还是你最好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如今京城局势不太好,你留在这反而会更安全。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依旧会送你回去。”
沈清书扁了扁嘴:“我可以离开军营,这大好河山去哪不行?怎么非得回京城。”
“家人朋友全在那里,你还想跑哪去?”
“我不干。”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沈清越无奈地揉揉眉心,“端王和晋王如今水火不相容,我是时候要领兵去支援晋王了,当然我不会把人全调走,你们在这还是很安全的。”
“晋王和端王怎么这么快就撕破脸了?”沈清书隐隐觉得时间线比原文快了许多。
“晋王突然找到了端王不少罪证,于是端王干脆破釜沉舟。”
沈清书这才想起端王的一部分罪证还是自己亲手递上去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真是痛快。
沈清越弹了弹她的脑门:“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开心,想立刻携上沈子岸去西境酒馆喝上几杯。”
“那表妹呢?”沈清越试探地问。
沈清书愣了一下:“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们不对劲,我总觉得你刻意了许多。”
“我没有,我对她不还是挺好的吗?”沈清书避开他的眼神。
沈清越叹了口气:“小心把人越推越远。”
沈清书支支吾吾道:“哥......我......我心里有数。”
像是害怕兄长继续问下去,沈清书寻了借口匆匆出了帐。
河面上结了一层冰,微闪着寒冷的银光。
北风凌冽,沈清书不禁掖紧了身上的白狐裘。
“站这看,太刺眼了。”不用回头,光是听这轻柔的声音便知是温雪儿。
沈清书目光低垂,道:“我喜欢亮堂的东西。”
温雪儿以为她在讽刺自己,眼眸深处浮上丝丝难过的情绪,却没有退怯:“或者你想要亮堂的人心吗?”
沈清书平静的神色终于出现了波澜,她惊诧地看着温雪儿,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不论你愿不愿意,我都将对你毫无保留。”自从来到军营后,温雪儿想说这句话许久了,只是一直碍于沈清书的冷淡而无法开口,如今终于让它从嗓子里跳了出来。
沈清书隐约听到了河面冰裂的声音,明明那么近,却又似远在虚空。
她怔怔地看着温雪儿,竟不知如何回应。
沈清书心知自温雪儿来到军营后,便一直蓄意靠近自己,无论自己如何刻意地推开,她仍毫无愠意,反而更进一步。
温雪儿,你想要我吗?
见沈清书不语,温雪儿继续轻声道:“我对你有过猜疑,有过欺瞒,所以我错了。如今我很后悔,总想着挽回。但我知道你还怨着我,因此我愿意等,等你原谅我的那一天。只是你不要......将我推开。”
沈清书眸色微颤,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被压抑许久的东西即将要跳出来。素来温淡的人如今恳恳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寻求着一丝温情,让人如何不心软?
沈清书按捺下即将要跃出的冲动:“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温雪儿眉眼弯了弯:“那碗姜茶是你留下的吗?”
沈清书抬头看天:“我让刘婶熬的,原本只想给沈清越送去,结果刘婶弄多了。”
温雪儿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你怎么不自己喝啊,还给我,昨晚听见你咳嗽了。”
“我才不爱喝这种辣嗓子的玩意。”
温雪儿禁不住得寸进尺,突然斗胆攥住她的手:“我刚刚搂了手炉,现在暖呼呼的,给你也暖暖手。”
沈清书的手僵住了,心下正忐忑的时候——
“姐,我们今天去西境。”沈子岸突然跑过来。
似在掩饰什么一般,沈清书抽出了手。
☆、第 37 章
沈子岸愣了一下:“额, 马只有两匹。”
“我和沈清书骑一匹。”温雪儿反应得快一些。
沈子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是自然的,难不成某人还能让我和你共骑一匹?”
“好了沈子岸,”沈清书微微蹙眉, “别见人就撩。”
“撩?”沈子岸歪了一下头, 似是不明语意,片刻后又笑道,“只你身边这个, 我不会‘撩’。”
沈清书利落地跃上马:“少装蒜。对了, 我没钱。”
“说得你付过钱似的。”沈子岸上了另一匹。
温雪儿闻言轻笑一声, 随后向沈清书伸出手:“你拉我。”
“撑这, 撑这可以上。”沈清书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马鞍。
“你拉我。”温雪儿软了语气。
沈清书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温柔, 然而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她态度不咸不淡地伸手将温雪儿扶上马。
温雪儿毫不掩饰自己的用心, 轻轻往沈清书怀中靠了靠:“我今日换了新的香粉。”
不用温雪儿提醒,沈清书早已闻到她身上的丝丝软甜,如雾纱般清幽。只是沈清书徉装不那么热枕地点了点头:“察觉到了。”
温雪儿不泄气,索性微微往后挨了挨,便倚在了沈清书身上。
温雪儿看不到沈清书的表情,却听见她略微不自在的声音:“你这样......碍着我拉马绳了。”
“我见你拉得挺轻松的。”
“......”
沈子岸一边用小刀切着外焦内嫩的烤羊腿,一边对沈清书说:“大哥要领兵出去了。”
“所以我更要看紧你了。”
“别紧张,我如今吃喝玩乐的决心还不够明显吗?”
“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子岸笑笑:“我入端王门下, 不过是为谋权势而寻个捷径罢了。端王如今大势已去,被晋王收拾是必定的事,我没有再趟浑水的道理。”
沈子岸说完后看向温雪儿:“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你与我印象中有些不同。”
沈子岸意味深长道:“你也是。以前总以为是我姐自作多情贴着你, 没想到你还......”
沈子岸话都没说完,气氛就瞬间变得尴尬,沈清书轻咳了一声:“你羊腿切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 馋什么馋。”
沈清书话锋一转:“这里的寺庙你知道怎么走吗?”
沈子岸想了想:“为大哥祈福?”
“嗯,求个心安。”
“不必吧,大哥都征战沙场好几年了。”
“我这里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沈清书揉了揉心口。
温雪儿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帮她揉,然而顾忌着沈子岸在,悬着的手滞了滞最后轻轻拍了拍:“那我们回去?”
沈清书摇摇头:“这祷告我一定要为沈清越做。”
沈子岸无可奈何,看了看天色后:“先吃,吃完了还有时间。”
酒馆里的绵绵词曲,婀娜舞娘,很容易就让人失了神。几杯落喉,沈清书就已微醺,眼神便一直流连在这样靡靡之景里。
而温雪儿看的始终是她。虽心中起了醋意,却一时不知站在何种立场吃醋,只能闷闷地喝酒。
沉吟片刻后,温雪儿道;“再喝下去,待会去寺庙就走不动了。”
沈子岸帮腔:“那寺庙有好长好长的台阶呢。”
“你搀我这么紧作什么?”沈清书看着温雪儿,眸色意味不明。
“你预感会出事,说不定就是因为喝酒把人摔了。”温雪儿语气极自然。
“你越来越会胡扯了。”
“你多见就不怪了。”
当看见在参天古柏中若隐若现的青灰色的殿脊时,三人都已有精疲力尽之感。
“姐,这两个清露寺的台阶加起来也没这般长。”沈子岸皱着眉头。
“那就歇会,顺便把酒气给散了。”沈清书连连眨了好几下双眸,眼皮才不再跳。
“你如何了?”沈清书忍不住问温雪儿,总记得她离开京城后身子就弱了许多。
温雪儿只是摆摆手,看起来没有力气再说话。
“沈子岸,你和她一同留在这吧,我上去。”
“可我跟着你才会心安些。”温雪儿缓过来了。
沈清书微怔,然而又再次嘱咐沈子岸:“她身体不好,不能再继续,看着她啊。”
“沈——”
沈子岸伸手拦住温雪儿:“听她的话吧,否则得把你扔下来。”
看着沈清书的身影,温雪儿眉眼间尽是担忧:“她不是有不详的预感吗?你还敢放她一人上去。”
沈子岸的神色沉肃了些:“其实我心里也不□□心,可我觉得与寺庙无关,与这里有关。”他张望四周。
“在京城是有结仇,不过不至于追到这里来吧?”
“且看看。”
进入到香烟缭绕的地方时,沈清书才稍稍定心了些。
虽说求神拜佛只是虚浮的形式,但若是能为沈清越求来一分平安也是好的。毕竟自己曾向他荐过晋王,如果此去一行出了事,她此生都不得安宁。
直到膝盖开始酸痛,沈清书才缓缓起身。
然而她不过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眼神定晴到一个坐在蒲团上的僧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