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说没什么大碍,就是要休息一段时间。”
昭成王点了点头,“天帝天后知道了吗?”
“知道了。天后都急哭了,几乎一个小时打一个电话,昨晚差点就直接杀到冥界来了,但是被天帝拦下了。”祁僮说着又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天帝为什么不让天后过来?虽然赫榛不是亲生的,但受了伤还不允许养母过来看望一下吗?”
昭成王没搭腔,显然是不想管别人的家长里短,他转而问道:“这件事,还是怀疑是他吗?”
“我问了那小孩的生父,说是幕后有两个人,一个白袍一个黑袍,我觉得那个穿黑袍的就是罗三万。”祁僮越说越激动,“当初派小鬼害死小粽子的爷爷奶奶,嫁祸给小粽子的妈,还顺带泼了我一身脏水。现在监控我的行踪,改我的符,还能在判官和无常的眼皮子底下藏住一只厉鬼,更不用说小粽子的生死簿明显被人动过手脚。”
“沉住气。”昭成王一手搭在扶手上撑着脑袋看他,“我们只抓着罗三万没用,得靠他揪出那个出现频率如此之高的白袍人。”
“道理我都懂。”祁僮烦躁地啧了一声,一想到赫榛倒在他怀里的模样就更加烦躁了,“但我不能先偷偷给他个教训吗?”
昭成王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又是不满天帝,又是要给罗三万教训的,敢情是特地跑来心疼媳妇儿的吧?怎么?动心了?”
被看穿的人不自然地别过了脸,转移话题道:“我来是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们这些老人家。”
“滚蛋,说谁老人家呢?”
“无常说,发生凌江王那事的永宁村,也出现过一个万年冢,和我昨天进去的那个十分相似。同时我又听说,曾经有个小孩,做错了事,他亲爹给他的惩罚就是把他丢进万年冢。”
“所以?”昭成王挑眉。
“我知道这么把两件事强行关联有些牵强,但是……凌江王真的没有孩子吗?”
“这个我老人家就真的不知道了。”昭成王轻叹了口气,“永宁村那晚掌雪女神香消玉殒的消息震惊了三界,凌江王也从此行踪成谜。我觉得他们有孩子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常年都在躲避天兵和阴兵的追捕,带着个孩子估计早就被发现了,何况天帝天后也从没说过。”
祁僮看着他的眼睛,但这位长辈的眼里却平静得像一团死水,看不出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有意瞒着自己。
深知这地方也问不出个什么了,他突然觉得说不定还是回去找媳妇儿最靠谱。
***
赫榛还在睡,但是脸色好看些了,祁僮双手撑着脸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盯了他半晌,只觉得又气又心疼。
额发软趴趴地覆在这人的额前,其中一小缕黏在了眼皮上,尾端和眼睫毛混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很不舒服,祁僮俯身帮他理了理。赫榛平稳下来的呼吸就这么打在他的脸颊上,祁僮这才意识到自己靠得太近了。
他描摹着这人的眉眼,往下到鼻尖,嘴唇,却怎么也舍不得起身离开。
“赫榛?”他轻声叫了一句。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仍旧是一副陷入昏睡的模样。
祁僮有些紧张地吸了一口气,撑在赫榛上方看了他好一会儿,确认这人不会突然睁开眼睛后,俯下身飞快地在赫榛嘴角亲了一口。
“咳咳……”
还没来得及回味亲到心上人的满足,身后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把祁僮吓得一激灵,差点跳了起来。
“臭小子趁别人睡着了干什么坏事呢?”年迈的医官笑呵呵地捧着一托盘瓶瓶罐罐走了进来。
“爷爷你吓死我了。”祁僮焉了吧唧地倒在床边的椅子上,“什么叫干坏事?我们两口子什么没干过,亲一下怎么了。”
虽然还真是什么也没干过,但好不容易偷个吻还被别人逮了个正着,这运气祁僮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
医官欣慰地点了点头,“小俩口真是恩爱啊。”
“他怎么还不醒啊?”
“灵识损耗得太厉害了,虽然年轻,但也得好好休息几天才能养回来。”医官叹了口气,叮嘱道:“好好照看着点人家,现在是没什么事,但这种情况一来二去的迟早会把身体耗垮。”
祁僮闷闷地嗯了一声,又问道:“强行调用灵力疼不疼啊?”
“你说呢?强用必然会有反噬,就像用刀子在削你的骨头切你的血管一样。”医官说着也心疼,“你说这天帝也真是狠,不管是养子还是天后的私生子,他自己不心疼,但也不能直接锁了九成灵力啊。”
他可怜的小赫榛,祁僮揉了揉他的脑袋,心里密密麻麻疼成一片。
以后我来疼你。
***
赫榛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祁僮,这人又捧着那本本子在写写画画,要不是身上的酸疼,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仍旧在万年冢里。
他眼睛转了转,发现这是一间病房,但陈设很温馨,没有半点让人心慌的感觉。窗帘拉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能清楚地看见窗外的山巅上点缀着暖色灯火的缆车。
所以他是在冥界?赫榛看了一眼左手边墙上的时钟,估计是为了让病人有时间观念来换药吃药,才特地在病房里装了一个显眼的钟。凌晨两点三十六分,冥界虽然是永夜,但一旦看到这个时间,也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代入深夜模式。
“你又在记什么呢?”像是配合凌晨的感觉,他的声音也极轻。
“记仇。”祁僮看着本子头都没抬,“少主夫人你完了,你已经被我挂上小本本。”他说着十分夸张地把记着一页密密麻麻的“正”字的本子送到赫榛眼前,“超过两页你就别想我的山景房了,超过三页你将得不到我的肉·体,我要把你骗财骗色的野心扼杀在本本里。”
赫榛跟他对视了数秒,没忍住笑了起来,拍开他的本子,笑道:“别闹。”
见他笑了,祁僮心情也好了些,凑上前问道:“好点了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赫榛摇了摇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起来,祁僮以为他哪里疼,正要起身去叫医官,赫榛却抢先一步开口说:“小粽子怎么样了?”
原来是在想这个,祁僮坐回了椅子上,轻声安抚道:“没事,幸好你反应快,厉鬼下了一爪就被你绞杀了,判官把孩子送到医馆的时候也算及时。就是魂魄有损,医官已经给他固魂补魂了,再过一段时间,等魂魄稳了,进轮回是没问题的。”
“嗯。”赫榛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叹了一声,“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王泠和袁洪那边怎样了?”
“袁洪把事情都说了,袁纳没事,判官把那几秒钟时间的记忆给她消了,不会留下心理阴影。”祁僮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唐成晚上发微信说,小粽子的躯体会在明天送去火化,袁洪也决定去自首。”
“是谁帮袁洪布下的万年冢?”
“今天可以获取的信息额度已经用完了。”祁僮伸出一只手遮住了赫榛的眼睛,“你再睡会儿,醒了我带你去看看小粽子,然后再告诉你其他的。”
赫榛:“我……”
祁僮:“睡觉。”
赫榛:“不是……我是想说……”
祁僮:“不听不听。”
赫榛移开他的手,可怜巴巴地看向他,“我口渴了。”
“……”祁僮起身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将人扶坐起来。
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赫榛觉得有些好笑,婉拒了他亲自喂自己喝水的打算,“我没缺胳膊没断腿的,不用跟照顾残疾人似的。”
祁僮看着他喝完水后钻进被子里看着自己,他从府邸带来的那个小夜灯亮在床头,温柔的光映进赫榛眼睛里,亮晶晶的。
“你也快去休息。”
“没事。”祁僮摇了摇头,“你睡吧。”
病房里就一张床,而且不大,赫榛侧过身往旁边挪了挪,留出一半的空位,“睡觉。”
本就不大的病床连枕头也是只有一个,祁僮看着他的动作挑了挑眉,“开始骗色?”
“你都知道了还怎么叫‘骗’?我决定劫色。”
祁僮笑着躺进他留出的半边位置,他们俩都高,不得不双双侧着身。说好要劫色的人估计是累坏了,不到两分钟就睡了过去,留下祁僮睁着眼兀自后悔。
太近了。
他们几乎贴在一块儿,这会儿没了万年冢里的危险,两人置身于温暖的被间,那点旖旎心思在暖融融的屋子里被无限放大。他努力地让自己的呼吸平稳,强迫自己赶紧闭眼睡觉。
***
眼前仿佛被蒙上一层缥缈的薄雾,屋里的烛光闪动,暖色的火光给四周的陈设添了一丝暧昧,香炉袅袅飘着香气,又像是在掩盖谁的欲望。
赫榛坐在桌案上,一身月白色的广袖长袍有些凌乱,腰带却搭在他们的手腕。
“你不疼我。”赫榛抬眼看他,眸子里似有水光。
他亲了亲这人的嘴角,另一只手握着这人的脚踝,却没有下一步动作,“疼你。”
“疼我怎么还这般磨我?”
赫榛的头发垂到腰间,又落下一缕在前边,恰好扫过他的手背,有些痒。发冠的那颗玉石在烛火里笼上温柔的色泽,他却想把它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