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睡。”祁僮说。
唐成倒也没多想,直接理解为是怕老人家一时接受不了,于是点点头分别把两把房门钥匙递给了了他们。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赫榛那一瞬间有点失望,于是他十分善解人意的补了一句:“其实没关系的,不习惯的话半夜可以到对方房间睡,就那什么......动静别太大就......就行。”
“......”眼看少年现场超车,祁僮又不好意思告诉他,其实除了冥界那一晚,他们就没同床睡过。
***
村里的诊所离唐成爷爷家不远,他们只走了二十分钟就找到了诊所里老人家的病床。
“爷爷!”唐成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老人家正坐在床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见是自家孙子来了,忙放下报纸笑呵呵地揉了揉唐成的脑袋。
“医生怎么说?”唐成抓着老人家的手,一脸心疼地看着那缠着纱布的擦伤。
“没事儿!明天就能回家了,就你爸妈,多大点事,还把你叫来了。”唐成爷爷无奈笑说。
“这怎么叫小事。”唐成撇了撇嘴,突然想起身后的祁僮和赫榛,忙侧过身介绍道:“爷爷,这是我带来的俩朋友,祁僮,赫榛。”
祁僮打了声招呼,见赫榛愣愣地看着老人家,悄悄用食指骨轻敲了一下他的手背,赫榛这才眨了眨眼睛回过神,“爷爷好。”
“你们好啊。”唐爷爷笑得额间堆积起了道道皱纹,似乎很是开心,“这俩孩子,真俊啊。”
“爷爷您摔到哪了?”赫榛走上前,对上老人家的眼睛却倏地鼻子一酸。
“爷爷没事。”唐爷爷揉了揉他的脑袋,“这孩子,眼睛怎么红了?”
祁僮忙笑着走上前揽过了赫榛,“他啊,想爷爷了。”
“傻孩子。”唐爷爷怜爱地拍了拍他的手,“你这么爱你爷爷,他一定会保佑你的。”
“谢谢爷爷,我们出去一会儿,您和唐成先聊。”祁僮给了愣在原地的唐成一个眼神,拉着赫榛往外走,拐到房门口的转角处,他看着眼前不肯抬头的人,笑着双手捧上对方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直到看到对方盛着泪的通红眼眶,他才勾了勾嘴角,眉目都温和下来,“傻孩子。”
“不傻。”赫榛拖着鼻音不满地哼哼了一句。
祁僮笑了起来,“好好好,赫榛不傻。”
他们说话间,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姑娘从走廊对面匆匆走了过来,路过唐成爷爷的病房门口时突然脚步一顿。
“唐爷爷,您好些了吗?”女人苍白着一张脸走了进去,说话声也有点有气无力,“唐成今天回来的?”
“明天就能回家,小成也才刚到。”
“王泠阿姨好。”唐成乖乖地笑了笑,“您怎么在这?”
“哦......我女儿皮肤过敏,过来开点药。”王泠眼神躲闪了一下,又说道:“那唐成今天晚餐来我家吃吧。”
“啊?不用麻烦,我回去煮点面就行。”唐成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不麻烦的。”王泠又说,语气里却带着明显的哀求。
“小泠啊。”唐爷爷开口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王泠将怀里熟睡的姑娘又往上拖了拖,哑着声音说:“没出什么事,就是晚上就我们母女俩,我有点害怕。”
祁僮和赫榛倚在门边听着,突然,他们发现那个熟睡的女孩的手上有一圈青黑的印记,边缘并不平整,就像是被人咬上去的。两人对视了一眼,祁僮悄悄朝唐成投去了一个眼神,对面的高中生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说道:“那好啊,我能带上两个朋友吗?”
一听他这话,王泠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感谢。
***
王泠家离唐成爷爷的宅子不远,就在那座山腰往上一点的地方。据唐成说,王泠是一位画家,一家三口本来在千竹市中心买了房子,弥凉村的这栋纯粹是买来一家人偶尔散心,以及给王泠写生的,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人也会来这山清水秀的地方聚聚。最近他们市中心的房子装修,王泠的丈夫又出差了,女方家父母建议她们母女俩先在这小住一段时间,等房子装修好了通通风,再搬回去。
“真是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们跑过来一趟。”
晚上,王泠做了一桌子菜,又将熬好的冬瓜汤一一盛好递到了三位客人和自己女儿跟前。
“怎么叫麻烦呢?我们明明是来蹭饭的。”唐成说着喝了一口汤,“好喝,王泠阿姨,厉害啊。”
被夸赞的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祁僮发现赫榛尝了一口后也高兴地眯起了眼睛,这通常表明这道菜他非常喜欢,于是默默决定待会问问王泠这汤要怎么煲。
砰——
一道响声突然从门边传了过来,把所有人吓了一跳,王泠更是吓得差点把端着的砂锅砸了,小姑娘也吓得躲到了她身后。
祁僮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挂着的一个画框掉了。重新把画框挂到墙上后他看了看王泠变得苍白的脸,细看之下,她的手还在不停地发颤,于是开口问道:“今天在诊所,你说你很害怕,为什么?”
王泠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你别慌。”赫榛顿了顿,又接着说:“你和你女儿,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王泠一颤,抱过小女孩捂住了她的耳朵。
“王阿姨,没事的,你说吧,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到你。”唐成鼓励道。
祁僮指了指女孩手上的那一圈青紫,“这个,可不是过敏会留下的痕迹,这栋楼里有东西缠着你们,对吧。”
女人猛地抬起头,又像顾及什么似的,眼珠往四周转了转。
祁僮:“别怕,你尽管说。”
王泠又把女儿的耳朵捂得更紧,颤着声音说:“我和我女儿一起睡的,前天半夜的的时候,我被小姑娘的笑声吵醒,睁开眼睛后发现她一个人坐在床尾......”
***
“袁纳,你怎么还不睡觉?”王泠睡眼惺忪地撑起上半身,对坐在床尾的女儿吼道。
“妈妈,我不想睡。”小姑娘说话很慢,被妈妈吼了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巴。
“都几点了还不睡?明天不是还想陪妈妈去河边画画吗?”
“可是。”女孩抓着睡衣摆,揉得皱巴巴的,“我还想跟哥哥玩。”
“哥哥?”王泠一愣。
“对啊。”袁纳一双小短腿在床尾晃了晃,又指着自己面前的空气,“这个哥哥,我想和他玩。”
王泠惊得连忙坐起了身,凉意顺着后脊梁直吹上脖颈,鸡皮疙瘩一瞬间在胳膊上蔓延开,她颤着手打开了床头灯,“哪有哥哥?”
“哥哥就在这啊,他朝你走过去了。”
“啊啊啊啊啊!”王泠猛地从床上蹦起来,抱过床尾的女儿缩到了床角,双双躲进了被子里,“纳纳听话,别......别吓妈妈......”
“为什么不让我跟哥哥玩啊,哥哥一直看着我们呢。”
“别说了!”王泠尖声打断,一双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开着手机电筒向房间四周疯狂扫着,“别过来......别过来......”
***
“那晚我吓得一宿没睡。”王泠蹭了蹭胳膊,红着眼睛说,“昨天晚上我把整座房子的灯全开了,但是小姑娘半夜又坐起来说要和哥哥玩,我下床都不敢,又带着个小孩,怕跑出去更危险,就在床上又坐了一宿。直到今天白天,我发现我女儿身上居然出现了好几个青黑色的牙印,吓得我带她去诊所检查,可医生都说没什么问题。”
“你女儿这两天都是在半夜看到的?”祁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汤勺柄,问道。
“对,因为两次我都发了微信给我老公,但他一直说是小孩子做梦,所以我时间记得很清楚,都是凌晨两点左右。”
祁僮了然,说:“有个请求,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我们三个,今晚可以在这里留一宿吗?”
被无故拉下水的唐成一惊,差点把汤勺摔碗里,但转念一想,他们俩跟王泠刚认识,怎么说带上了他这个熟人,留宿才不至于显得太奇怪,“对啊,王阿姨,多几个人也多几份安全感。”
王泠倒是像找到了救命恩人一般,热情地给他们收拾好了房间。由于她是画家,好几个房间都被划成了画室,真正能睡人的也就两间,唐成十分自觉的自己占用了那间床铺最小的,把另一间有一米五大床的留给了那俩口子。
临睡前,祁僮在王泠和唐成的屋门口各划了一道符,这样有东西要来的话,只会找上他和赫榛的房间。
回到他们那屋后,赫榛正盘腿坐在床中间玩着手机,见他进来后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手机屏幕暗下去都没察觉。
“你盯着我干嘛?”他说着往身后看了看,“我身后有东西?还没到凌晨吧?”
“给你个东西。”
“什么?”祁僮走了过去,坐到了他旁边。
只见赫榛从身后拿出两个不倒翁,祁僮顿时心头一喜,下一秒,一只小东西就被赫榛捧着凑到了他眼前,“这个送你。”
“......”惊喜瞬间消失,祁僮看着他手心里那个自己模样的不倒翁,一千六百年来第一次如此嫌弃自己这张脸,“你......刻了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