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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菜,发什么呆。”
  是姜醒给傅汀夹了一筷子菜。
  说到夹菜,初时两人一起吃饭时并不会有这样亲昵的举动,是某一日傅汀见姜醒吃的太少,顺手给夹了一筷子,像从前在家中时给爹娘夹菜一样,出于关心罢了。
  夹完才记得姜醒会不会介意,会不会有什么忌口。
  “抱歉啊,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忌口,就擅自给你夹菜。”
  姜醒盯着碗中的菜愣住了,没说话。
  傅汀又道:“从前在家时,阿娘总会唠叨我吃的太少给我夹菜。方才我见你吃的太少,一时间顺手了。若是你不想吃,便唤小厮换一碗饭吧。”
  姜醒复又看向傅汀,不吃饭也不换碗。
  半晌,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将那菜吃了,又吃口饭,才道:“无妨,我没什么忌口。只是很久没人给我夹菜吃了,一时间愣住了。”
  平日里吃饭竟没人给姜醒夹菜吗?傅汀在心里猜测,观他性格,该是很好相处的,难道是爹娘对他不关心,或是爹娘太过古板?
  一时间傅汀心里对姜醒多了些同情,蹬鼻子上脸地又给姜醒夹了好些菜。
  “你多吃些,我觉得这些都好吃。”
  傅汀是个得到爱太多的孩子,像是爱泛滥出来,强行想要分一些给他以为的没人关心的姜醒。
  却短暂地忘记了,爹娘已不在,而他身负血海深仇。
  大概是在别院的日子过的太规律安适了,才会有这短暂的幸福感。
  “快些吃吧,吃完李师傅还等着你呢。”
  姜醒又敲一敲傅汀的碗,银筷碰撞瓷碗,发出叮铃的响声。
  李师傅便是姜醒为傅汀请的制毒师傅,还有一位师傅教医术。
  两位师傅皆是高人,寻常见不到。傅汀不知姜醒是怎样请到的,只是每月两位师傅会固定时间错峰来一次。
  傅汀心中纠结的紧,他不知自己现在究竟在干什么,有仇不去尽快报,反而躲在这个别院里不愿意出去,甚至满脑子风花雪月,盯着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人添了许多自己的想象暗自动心。
  “哦,好。”傅汀快速的扒拉几口饭,觉得自己该务一些正业,多想想制毒时遇到的什么问题。
  去泄泄火吧,一定找个时间出去找小倌。傅汀在心里这样打算着,他将那些旖旎心思归咎于禁欲太长时间。
  约摸半月时间,傅汀空闲个晚上,觉得自己不算乏累时,终于出去逛了逛,去了京城最大的娼馆。
  妓院做的大,娼妓和小倌都有。
  姜醒之前怕他想买东西却无银两,一早让账房支给他不少,至少够他包一个顺眼的小倌儿过一夜了。
  倒也不是没有感觉,小倌儿长得顺眼,调情技术也不错,只是在亲吻抚摸间傅汀脑中总是无预兆地窜出姜醒的脸。
  何况他用的还是姜醒的银子……
  傅汀没能成功泄火,他想着怎么能拿姜醒的银子做这些事情呢?不该不该,还是下次吧,找个机会赚点银两再来。
  出来便出来了,傅汀不想什么都不做只这样晃荡一圈便回去。
  他拉人问了京城有没有百事通这样的人物,他想打听些事情。
  还真有。
  百事通在一家茶楼给人说书,他听到说书先生扇子一合,道句下回分解,才走上去付了钱询问姜醒的身份。
  傅汀先是问了京中商人间有没有姜醒这号人物,百事通道没有。又问官宦中有没有姜醒,又道没有,倒是有一个叫孟醒的,是当朝右相。
  傅汀无法,破罐子破摔问京中有没有一号人物,别管是做什么的,只要叫姜醒就行。
  这回百事通倒是说有了,城门口有个乞丐,名唤姜醒,断了条腿。
  傅汀:“……”
  看来姜醒这名字不是别院里那位的本名了。
  思忖片刻傅汀又问:“京郊桥头北那处别院,你可知地契写的是谁的名字?”
  百事通一摸胡子,眯眯眼道:“那处?那处院子乃是归于国库的,没有地契。两年前赏给了当朝右相孟醒,如今该是右相大人住在那里。”
  

  ☆、赌徒盼伍

  右相孟醒?
  圣上赏的房子难道有人敢转赠或卖掉?
  姜醒原是孟醒,商人原是丞相。
  傅汀没怪孟醒骗他,半瞬都没。
  初次见面谎报身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孟醒让他住那宅子,随便一打听便能知道那宅子是谁在住着,摆明了没打算瞒他,是他自己没去打听过。
  “唉,”百事通叹一口气,没等傅汀问什么,自己便道:“右相大人也是可怜呐,父母早亡,后来被收养,没几年义父也死了,被义母赶出家门,独自一人在外闯荡。官场险恶,小小年纪考取功名,自己在官场摸爬滚打。不比左相,家中是官宦世家,父亲是朝中重臣,三朝元老。”
  父母早亡……
  傅汀思及孟醒从前说过的话,又听着百事通抑扬顿挫地讲述孟醒的遭遇,心中不免想象年纪再小一些的孟醒在官场上被人打压,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却只有冷清的灯火和不知是什么人眼线的仆人。
  那场景,傅汀光是想想便心痛难忍,他不知这是不是可以名为心疼,只知他大概完了。
  孟醒这个名字,连同别院中住着的那个人,在他心里扎了根,大概短时间内出不去了。
  他单纯地没想过,一个人从小在官场上浸淫,又年纪轻轻坐上右相的位置,这样的人该有多危险,城府之深,是他根本应付不了的。他满心只有孟醒这么多年一个人该是多么累,多么难熬。
  “不过这左相嘛,”百事通又道:“去年夏天唯一的妹妹死了,父母也跟着去了,百姓都叹他尚未娶亲便父母双亡,形单影只一个人。后来还没半年,不知从那里找来一个男子,父母丧期未过便在府里张灯结彩。虽说左相是个好官,但也不冲突百姓觉得他荒唐,茶余饭后道一道他的荒唐事。”
  “怎的右相不是好官吗?”傅汀对左相的秘闻没兴趣,他只在心中嘲讽这京中百姓大概都是瞎了眼,竟称一个灭人满门的罪人为好官。
  “这……右相自然也是好官。只是……”
  “只是?”
  “只是这左右相时常政见不合,咱等这平民百姓,不敢多言呐。”
  后来还问了些别的什么,傅汀记不清了。他当时被“左右相不合”这句惊到,恍然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孟醒为何多次救他,还主动收留他。
  同他有血仇的仇人是左相,孟醒大概是想让他做刃,除掉那个肉中刺。
  既如此,又为何留他这许久?让他学这许多东西,耗这许多时间,难道只是为了刺杀左相的几率高些吗?
  傅汀怀着心事回了别院,被匆匆跑来的小厮撞到,拉住一问才知:孟醒怕是今日冻着了,发了高烧,病情有些反复。
  小厮急着忙着去请大夫,傅汀先去了孟醒屋里,果真间孟醒面色酡红地躺在床榻上,身边丫鬟大概是没个轻重的,竟侍立在孟醒的床边,趁着周围没人,眼神直勾勾盯着孟醒看。
  傅汀怒从心起,压着声音斥责那丫鬟。那丫鬟的小心思被撞破,羞恼加委屈,哭哭啼啼地退下了。
  整个屋子中只剩烧的迷糊的孟醒和站在床边重复那丫鬟盯着孟醒看的傅汀。
  这人真是好笑,斥责别人,却容忍自己一眼一眼不知足地沦陷。
  丫鬟其实将孟醒照顾的很周到,被角什么都掖的很好,只是傅汀抽了风,偏要坐在床边,再掖一遍,将孟醒额上的凉帕再换一遍。
  “怕冷也不多穿一点,冻着了吧。身体这么不好,一病病这么重,也不知道多穿点。”傅汀一面给孟醒诊脉一面嘟囔,这医术学来没想到先用在了孟醒身上。
  孟醒怕冷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孟醒身体这么差,冻着了便能烧成这样。
  好在,从脉象来看只是普通的发烧。
  但他自认学识浅薄,还是提着心,等着大夫给孟醒诊脉开药单。
  小厮回的快,傅汀又坐了一会儿,换了一次凉帕,大夫便到了。
  同傅汀的诊脉结果一样,只是普通的发烧,傅汀这才放下心来。
  药很快抓来煎好,丫鬟端着药碗翘着兰花指来喂时,孟醒却不愿喝。
  孟醒虽病的迷糊,可扶起来喝药动作到底大,他人大概警觉,刚扶起来便醒了。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见丫鬟的脸和快送到嘴边的药,扭着头不愿意喝,甚至想要一把拂开那药碗,丫鬟眼睛活手也稳,堪堪将药碗扶住,侍立在旁不知该如何动作。
  屋中的小厮丫鬟皆是一直侍奉在别院的,从没见过孟醒生病,也都不知该如何办法。
  傅汀猜想或许是怕苦,便差了小厮去拿些蜜饯来。
  小厮去拿蜜饯期间,那丫鬟倒是主动,又想要将药喂给孟醒。
  孟醒不喝却问那丫鬟:“南方呢?”
  南方便是孟醒那一个侍卫,信任非常,这几日傅汀不曾见过他,大概是被外派出去做些什么要事。
  孟醒病的真不凑巧,身边好似一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
  那他呢?傅汀忍不住想,孟醒会认为他是值得信赖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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