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司锦浅浅笑了笑，心底固然有深深的不舍，但柯少嗔毕竟还在，他们也并不会分开，所以没有说撒娇的话，温顺道：“好。”
然后妖力漫上柯少嗔的身体，刚刚起唇想要问“什么时候”。
脸色却瞬间苍白起来，再无半点血色。天空骤然阴暗，俨然是雷雨天的前兆，连空气，都变得冰凉起来。
柯少嗔闭上眼刚和尹司锦说了时间，等待了数秒却发现并没有动静，遂疑惑地睁开了眼。
“怎么了？”他发现尹司锦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手掌握紧，关心道：“你没事吧？”
“……”
尹司锦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一样，泪水半盈眼眶，嘴唇微微抖动，却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柯少嗔：“可你——”
“真的没事。”尹司锦像是有点支撑不住了一样，重力撇开头，不去看柯少嗔，无助崩溃的声线挣扎说道：“我送你回去。”
说完，柯少嗔眼前一黑，就被尹司锦送回到了未来。
小柯少嗔站在原地呆愣了一秒，看着四周转瞬间不一样了的风景，慢慢睁大了嘴巴，有些不可思议。
他低头看着脚下土地，感觉另一只手掌处带有一阵暖意，顺着举起的手臂往前方看。
一个他从未见过，貌美而又绝尘的长发美人，就这样睁着一双漂亮的凤眸安静的看着他。
他一下子就看呆了，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
尹司锦最后看了他一眼，嘴角无力地勾起了一抹惨然的微笑，强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转身毅然离去。
只留下小柯少嗔如梦一般呆滞着看着前方，脑海中一直回旋着刚才看到的画面，怎么都忘不掉。
是梦吗？
第76章 起始·其四
柯少嗔是抱着未来被改变了的决心回来的。
可睁开眼睛之后, 却发现身体没有半点的不适。
又或者说, 连自己坐着的位置都没有变化半点。
疑惑的目光看向尹司锦。
“……你没有跟我一起在人间生活吗？”
不光没有一起生活，甚至只是看了他一眼, 就转身离开了。
尹司锦刚把柯少嗔送过去，下一秒就听到了这么一句疑问, 明白柯少嗔已经回来了。理解了一下柯少嗔这句话的意思, 说：“没有。”
“为什么？”
尹司锦温和道：“见人间变化太大, 我不习惯, 就回去了。”
柯少嗔沉默。
虽然人间的风景远远比不过尹司锦的王宫，但刚才两人之间的那种氛围，丝毫不像是因为环境条件不好, 就瞬间改变主意的样子啊。
尹司锦在撒谎。
但柯少嗔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去问。
只是道：“你说你不会因为我寿命的原因，嫌弃我的。”
如果当年的尹司锦牢牢记住了这句话，按理来说未来被改变, 柯少嗔就不应该坐在这里。为了“改变未来”而进行穿越。
也就是说，他的穿越“失败”了。
或许还得再回去一次。
尹司锦道：“我一直记得。”
柯少嗔诧异抬头, 目光看着尹司锦的那双美好的眼睛，忍不住道：“那你会因为我寿命过短, 而对我产生疏远吗？”
尹司锦：“不会。”
柯少嗔：“可——”
可今天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会计又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他不觉得会计会无缘无故扯那些“人妖殊途”、“寿命论”之类的话题来故意耍弄柯少嗔。
而且尹司锦的样子也确实是有点不对劲。
柯少嗔从来都不是拐弯抹角，犹豫不决的人，他直接道：“你怎么了？”
尹司锦不说话。
柯少嗔：“你在想什么？”
尹司锦沉默了许久, 才在柯少嗔耐心的等待中缓缓开口。
“我有些怕。”
“怕什么？”
“怕相爱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死后, 另一个人该有多难过。我体验过太多次那种感觉了……悲伤永远不会因为你已经经历了太多次就变淡。只会越来越难受。”尹司锦抑郁道：“当你明知道一件事情是悲剧, 真的应该开启那个起点吗。”
“每个人终究会因为死亡而烟消云散，就算是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都清楚知道这件事，但不能因为知道自己会死，就什么事情都不做。”柯少嗔皱眉道：“或许在你看来人类的恋爱是转瞬即逝是短暂的，你害怕失去后的痛苦所以你不敢再做尝试，但不是这样，在你把爱说出口的瞬间，这份爱就是永恒不变的，是一直都会在你心里存在的。”
尹司锦却只是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柯少嗔耐着性子道：“那是怎么样，你想表达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尹司锦不说话。
柯少嗔看着尹司锦沉默的模样，长长吸了口气，然后重力吐出。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眼下的情况，去分析这段时间的所有情报，绞尽脑汁去琢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希望将他喜欢的人，想象成一个胆小，懦弱，自私，而又善变的人。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一个让尹司锦担心害怕，宁愿躲着他回到妖界不再相见，又一次回归到那无尽的等待中，还要糟糕的原因。
尹司锦最喜欢什么，最担心失去什么？
妖界的子民？
还是他柯少嗔？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柯少嗔心中一动，被一个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猜测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说了句让尹司锦表情碎裂的一句话。
“……你会死？”
尹司锦快速转过头：“——什么？！”
柯少嗔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在鼓动，吵得他思维都混乱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这种猜测，但这段时间的种种事情又让他不得不把结果往坏的方面想。他从来没这么讨厌过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思维敏捷，害他一下子就想出了这种狗屎一样糟糕的未来。
“你一边说自己不会嫌弃我寿命短暂，一边又害怕相爱的两个人一方死了另一方会有多难过。”柯少嗔心中憋着一股气，不敢发出来，强撑着情绪去仔细剖析情况：“然后我这些年来，又一直在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原因拼了命的去努力，不惜自己折磨自己十几年就为了达成那个目的。”
他感觉自己手掌有点颤抖，连忙握紧让它们不要抖动：“如果说是为了得到一个世界，勉强也说得过去，毕竟我性格本来就有那么贪婪。为了得到世间最大的权力，委屈一下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着急，甚至还使用了‘另一人格’这种故意逼迫自己前进的虚假存在来刺激自己不准松懈懒惰……我早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如果我目的是征服世界，可有一些明显是在吃亏的工作，为什么也要接手去做，我可没有我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有善心，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一件事对我没有好处，我基本是不会去有闲心管的，甚至看都不回看上一眼。但实际上我就是管了，而且还什么都管……”
柯少嗔看着尹司锦，语气压抑，嘶哑着嗓音说道：“你说，只有为了谁，我才会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不折手段不管艰难，竭尽所能去努力达成一个目的。”
“……”
尹司锦嘴唇颤抖，低下头：“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柯少嗔道：“你知道自己会遇到危险，也知道我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为了你在努力，但是你不希望我这么做，所以才故意瞒着我，什么都不和我说。”
他想起自己失忆半年后，收到的那来个自未来的视频。电视视频之后又多了一个手机视频，里面本来应该是有一段单独说给柯少嗔自己听的内容，但是被尹司锦阻止，说他也想一起听，结果就变得什么别的内容都没说，只有“最后一个任务”的普通视频了。
如果那个时候柯少嗔不和“另一人格”置气，选择自己单独听的话，或许现在的他早就已经从未来的自己口中得知一切了。
“我早该想到的，你性格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做那种故意疏远我，伤害我来保全自己的事情。”柯少嗔道：“你明明已经等待了我那么多年！”
尹司锦模样看上去有些慌乱，他怯声说：“……你知道了？”
他甚至什么疏远的事情都没来得及做，只是不久前拒绝了柯少嗔一下而已，柯少嗔怎么察觉的那么快。
柯少嗔眼神一瞬间看上去竟然有些冷，那是被尹司锦气的：“你不希望我知道？”
尹司锦瑟缩地身体往后躲了躲。
他真的很害怕柯少嗔生气，更害怕柯少嗔讨厌他。
“你可能就要，就要……”一想起那个该死的词，柯少嗔眼眶就忍不住开始变得红了起来，气得握拳在旁边沙发上一锤，愤愤地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没办法对这个自己喜欢的人发火，只能将火气倾泻在自己身上。
他深呼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地吐了出来。用手撑着额头，转过脑袋，表情看上去都快哭了，他和尹司锦道：“是我之前那些年，没有和你说过这些事吗？我回到过去了那么多次，一次都没有和你保证过，说我一定会救你的，让你安心吗？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