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虞理握着沁凉的杯子,来降低自己过高的温度。
然后她两就这么默默地等了半个小时。
等得酒杯热了,空了,等得楼下狼人杀换了人又来了两局,等得眼皮子开始变得沉重,所有敏锐的感觉又都变得迟钝起来。
陆淼趴在了桌子上,虞理以为自己即将冷静地睡着。
就在这个时候,入口处出现了彭新洲的身影,她柔软的西装外套还搭在身上,但里面的衬衫领口已经扯到了胸前。
她身高腿长,高跟鞋踩在地上像锋利的刃,长发垂落,每一丝弧度都恰到好处的完美。
当她侧头,脸出现在虞理的视线里,虞理便明白,不是头发丝完美,是这个人完美。
她站在酒屋里完美,离了这酒屋,置于随便哪一处街景也完美。
要是你有幸见过她在封闭的空间里的样子,只有你们两个人,房间里寂静暧昧,她的眼里只有你,只看着你,那么你……
虞理攥了攥手指,某种不可言说的冲动醍醐灌顶般地涌了上来。
怎么可能不纠缠,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会断了就断了,被拒绝了就收手。
虞理想和她狠狠纠缠。
第40章
今天是周五,所以“醉”里很热闹。
彭新洲穿过三三两两的人群,径直朝玩得热火朝天的杜蘑菇那桌走去。
楼上的陆淼伸长了脖子,追寻着她的身影,虞理坐着没动,喝完了最后一口酒。
陆淼扯了扯她胳膊:“卧槽,她怎么去找杜蘑菇了?”
“嗯?”虞理哼了声。
陆淼干脆往前一步蹲到了栏杆前,以便于观察楼下的情形:“她坐杜蘑菇对面了,就你刚才坐的那个位置。”
虞理人没过去,也没再出声,陆淼细细地描述着状况,与其说是说给虞理听,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人的情绪,总得有个宣泄口。
“我姐给她把酒端过去了,她跷着二郎腿,只是看大家玩。”
“为什么她这个姿势就是潇洒、随意、又有点霸气的好看,为什么我跷着腿的时候就像个老农民。”
“她喝了口酒,看表情不太满意。”
“杜蘑菇跟她说话。”
“杜蘑菇把牌放下了,杜蘑菇起来了……”
“杜蘑菇去吧台了!”
“但她没看杜蘑菇,她在看方正,她是不是也想玩但不好意思说啊。”
“方正说话了,是在邀请她吧,她没答应。”
“哎,她的心思就是很难猜,我认识她这些年了,都猜不明白。”
“杜蘑菇在调酒。”
“杜蘑菇端着酒过去了。”
“杜蘑菇把酒给她了。”
“艹,这压根就是个毒蘑菇!她坐到彭新洲旁边去了!”
虞理终于动了,她过来蹲到了陆淼旁边。
陆淼这个位置的确挑的不错,进可攻退可守,蹲在这里可以俯瞰全局,又被挡得严实不易发现。
杜蘑菇的确坐到彭新洲跟前去了,那是个不大的双人椅,彭新洲坐在中间,她便一条腿耷拉着坐在扶手上。
相对的位置,虞理视力不错,可以看清两人脸上的表情。
杜蘑菇和刚才跟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不一样,明显得收敛了夸张的表情,微微睁着眼睛,时不时地撅着嘴。
听不见说话声,但可以想象的娇软。
在努力做出很可爱的样子。
“啊啊啊啊……”陆淼有些受不了了,她抓住了虞理的胳膊,使劲捏,“我就说了杜蘑菇想搞彭新洲吧,我姐说她是彭新洲喜欢的类型,呵,彭新洲怎么可以喜欢她这种类型!”
虞理眨了眨眼,道:“彭新洲不会喜欢她的。”
陆淼转过了头:“啊?”
虞理盯着彭新洲的表情,用陈述句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彭新洲不会喜欢她的。”
陆淼有些惊讶:“为什么?”
“我们刚才跟她玩游戏了,”虞理道,“她的智商和演技都不太高。”
陆淼:“啊。”
虞理:“彭新洲不喜欢笨拙的人。”
陆淼:“啊!”
虞理:“你不笨。”
陆淼心情复杂:“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笨死了。”
虞理抿了抿唇,没接话。
两人默默地蹲了一会儿,看杜蘑菇努力地同彭新洲说话,努力地往彭新洲身上靠。
陆淼蹲得脚都有点麻了,活动了下脖子,长叹了一口气:“我倒不是说因为杜蘑菇想搞彭新洲所以讨厌她,想搞彭新洲的人多了,我也想搞她。”
“但既然我搞不到,我也不希望她搞到。就像你说的,杜蘑菇智商和演技都不太高,想扒着彭新洲吸血的意图又那么明显,彭新洲要真跟她在一块了,我会怀疑自己的眼光有问题。”
“就跟追星一样,我的偶像也不是不可以谈恋爱,但她必须得谈我看得上的、喜欢的人。”陆淼转头看虞理,“我是不是有点变态啊?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吗?”
虞理摇了摇头。
陆淼咬住了下嘴唇,眼睛里哀怨得能走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
虞理决定解释一下:“我会只能容忍她喜欢我。”
陆淼眼里的哀怨瞬间就没了,她给虞理竖了个大拇指:“牛逼,霸气,厉害,不愧是你,占有欲这么强,比我还变态。”
虞理没说话,陆淼起身,动了动发麻的腿,然后站在了虞理身后,双手搭在了她身上给她捏肩膀:“我挺羡慕你的,不,我挺佩服你的,我真希望我是你这样的人,那样的话我就不会躲在这里偷偷看着别人靠近我喜欢的人,我一定要冲过去,一把拽走杜蘑菇,把自己坐到扶手上去!”
她顿了顿,豪气喊道:“不!坐到彭新洲怀里去!”
这声音喊得有些大,跟喝多了一样。
她俩旁边的过道这会刚走过两人,转头看她俩,跟看傻子似的。
虞理倒是不在意,陆淼已经臊得不行,捏肩膀的手变成了抓,想要提她起来。
虞理没料到她动作变化这么快,身体没撑稳,往后倒去。
她俩都穿着漂亮裙子,陆淼不想让她坐个屁股蹲,又把她往前推。
正儿八经地帮倒忙。
两人的力道扯到一块,配上狭小的空间和麻酥酥的腿,终于东倒西歪乱七八糟地都摔了。
陆淼的胳膊撞到了旁边一小瓶水培花,瓶子倒地,倒是没摔下去,但瓶子里的水和花瞬间之间漫天飘洒,跟做舞台特效似的。
要讲清这一系列的前后缘由得好久,但所有的事情发生也就一瞬间。
被水浇到的客人尖叫起来,保安和服务员瞬间涌了过去,那把花砸到了一个服务生的背上,吓得他差点趴到了地上。
等陆淼和虞理重新站起来,大半个厅里的人已经抬头看向她们,嘴里不是感叹就是骂了。
“啊啊啊,对不起!”陆淼快吓死了,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有没有人伤到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的……”
虞理把倒着的花瓶拿起,放到了一旁安全的地方。
鹿鹿很快出现,开始处理底下的情况,陆淼一迭声地道歉,眼泪这下是实打实地流出来了。
虞理看着彭新洲,彭新洲也看着她。
虞理知道陆淼为什么哭,一个小小的意外倒不会让她瞬间内疚成这样,那是因为这糗事,发生在了彭新洲眼前。
暗恋计划落空了,特意的盛装打扮变得更显尴尬,即使道歉,也跟那个人无关。
一切变得徒劳无功,甚至往后退步了十万八千里。
虞理抬手,揽住了陆淼的肩膀。
她不再看彭新洲,转而安慰陆淼。
“没事,只是个意外。”虞理道,“还有我跟你一起在这儿呢。”
“呜呜呜呜……”陆淼转头看她,歉意更浓了,“我害得你也……”
“我没觉得难受。”虞理打断了她的话,表情很坚定,“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不会躲着,我反而会高兴这样吸引到了别人的注意力。”
陆淼:“但……”
虞理:“只是水和一点花,这个高度,不会对底下的人造成实质伤害。”
陆淼呆呆的:“那我……”
虞理捏了捏她的肩膀:“既然想道歉,就下去跟被吓到的顾客道歉,这样鹿鹿姐也好做一些。”
“好好好。”陆淼赶紧转身往下跑。
虞理快步跟着她,小声同她道:“可怜一点。”
彭新洲不太开心。
从虞理把目光从她身上离开的那一瞬开始,她就不开心。
等虞理带着人从楼上下来挤进人群中,她更不开心了。
因为那个人是陆淼,她认识,并且她知道,陆淼喜欢她。
陆淼跟着鹿鹿战战兢兢地道歉,甚至拿了服务生拿过来的拖把自己拖地,任谁看到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因为一点无意的失误吓成这样,都会原谅她。
而且陆淼是鹿鹿的妹妹,鹿鹿这点小事都搞不定,就不用开店了。
所以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虞理在里面,贴心地搅和。
扶着背给予支持,暗暗挡着情绪激动的客人,轻声安慰。
彭新洲以前觉得虞理在与人相处的事情上面,是个小傻逼,如今看来,小傻逼再狂妄自大,学到的东西就是学到了,刻进了骨子里,并且应用得娴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