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四散奔逃,原本喧闹的枕霞楼竟安静的可怕。
天命
“就凭这把短刀就想杀我,我劝你还是换个正经的武器。”卓珏轻蔑的收回了长剑。
湛云漪仿佛被戳到了痛处,神色一暗,“对付你,这把刀就足够了。”
“哎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你要杀我早就动手了,是吧小先生?”鄢瑕满不在乎地坐在围栏上,身后毫无依仗,只要微微向后一仰就会跌下去,可是他却好不觉怕。卓珏叹了口气将手搭在他肩上防止他真的摔下去。
奚言收回了法杖,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动手。
“为什么要杀那些术士?我已经帮你驱邪了。”
鄢瑕忍不住笑了,“哪有什么为什么,没有用的人我让他们多活三天已经是仁慈了。”
“你!”奚言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人命如此轻贱。
“说起来这些可都是你的错,”鄢瑕绕了绕自己的长发,妩媚的双眼闪着刻毒的光芒,“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想杀了我吧,那种眼神我可太熟悉了,可是最后为什么没动手呢,不会是还对我抱有希望吧?那还真是太可笑了。”
奚言看着他疯狂的笑容,心情复杂,他那时确实心软了。他以为能够挽救鄢瑕,想要让他走回正途,可是连自己都谈不上是仁善之人,又如何将鄢瑕拉回来。就像自己心中有鬼,还非要为亡魂超度,这些都注定是失败。
“我早就无可救药了,若是你早些动手,这三天可是会少死不少人,他们可都是因你而死的。”
奚言脸色苍白向后退了一步,湛云漪拉住了他,“好个加害者无罪论,君上真是巧舌如簧,将罪名都推到我家先生身上。”
“呵呵也对,反正你们也杀不死我,这可是天命啊。”鄢瑕冷笑,瞥了一眼卓珏,看不出是什么神情,“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鄢瑕吗?”他像是问卓珏又像是再问自己,卓珏依旧沉默,但是握着剑的手却微微发抖。
“我的兄长们都是美玉,而我却是一块有瑕疵的石头,从一开始他们就没对我抱有希望,因为我就是预言中那个可怕的暴君啊,”他那张过于艳丽的面庞渐渐扭曲,“既然如此,我就去他们所愿,顺应天命做一个真正的暴君,难道我做错了吗?”
他站起身毫不畏惧,“冥冥之中都是天意,你们杀不了我,看在你为我驱邪的份上,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对了,明天晚上又一个宴会一定要来哦。”鄢瑕笑容依旧,不知打什么主意。
奚言想从他的表情看出些什么,但是却没能如他所愿,拉着湛云漪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鄢瑕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漫不经心的整理了衣衫,他踮起脚尖环住卓珏的脖子,“所以啊,我的大将军,你什么时候才会杀了我呢?”看着卓珏痛苦的神色,鄢瑕眼中闪着刻毒的光。
鄢瑕的话似乎真的刺痛了奚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确实是我的错,若是没有预言,鄢瑕也会变成这样的人吗?不对啊无论有没有发布这个预言,结局都不会改变,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才更幸福吧,知晓了一切却无力改变,人心也渐渐扭曲了。从前他认为预言是神明的恩赐,但如今看来却像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将因缘变成了恶果,就像鄢瑕、雪梵、秋景同……
“你又心软了。”湛云漪见他闷闷不乐,坐到他旁边想要安慰他,“那家伙说的话你不要在意,虽然结果是注定的,但事在人为,路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奚言垂下头,神情有些落寞,“是啊会成为怎样的人都是他自己选的,所以我还会再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想起了曾经在天镜中看到的湛云漪的未来,那个可怖的陷入疯癫的湛云漪就是他选择的道路吗?
“你不要变成鄢瑕这样。”他猛然醒悟过来,死死抓着湛云漪急切地说道,不要因为所谓的天意就认命,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湛云漪陷入这样的境地,因为……因为什么?从什么时候起这么在意这家伙了,奚言怔住。
湛云漪眼神飘忽不定,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知者大人不用费心我的事啦,你完成你的任务就好,希望知者大人能尊重我自己的选择。”他的语气依然轻佻却隐隐藏着一丝苦涩。
被拒绝了啊,奚言松开了手,他并不愿意有人篡改他的人生,好像他生气的时候就会这样叫自己知者大人,像是嘲讽,又像是无奈。
第二日,奚言和湛云漪还是去赴约了,因为这是预言的最后期限,奚言不知道鄢瑕究竟要做什么,神经始终紧绷着。
席间都是珑城的重要人物,不少王室成员和朝中要员,他们已经习惯了参加君上举办的宴会,在他们看来鄢瑕虽然残暴,但只要顺着他,还能苟且偷生,大家只盼着那个死板却至少没那么残忍的卓珏将军早日上台。
觥筹交错间说说笑笑,似乎今天也和往常一样是寻常的一天,但奚言知道,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大事。
王座上的鄢瑕招了招手,几十个美貌侍女端着托盘至每个来客的桌旁,“这是我命人刚从繁城寻来的美酒,诸位尽情享用。”鄢瑕笑吟吟的说道。说罢,他将目光转向下首的卓珏,这个男人依旧冰冷,陪他喝酒的侍女斟了一杯酒双手发抖的送到他面前,而他完全没有要喝的意思。
“真是没用,拖下去把手砍了吧。”鄢瑕兴趣缺缺的收回了目光,立刻有人上前将那女子拖到门外砍了双手。
奚言和湛云漪听着外面的惨叫声,甚至来不及阻止,周围的人似乎习惯了鄢瑕一时兴起就要杀人的举动,都接过陪酒侍女的酒杯,不敢惹得他发怒。
这是何等荒谬的世界啊,人命不该如此轻贱,他转过头发现身边的女孩子正端着酒眼巴巴的看着他,一双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她似乎被吓得不轻,生怕这个看起来冷漠的术师也会拒绝。
奚言叹了口气,接过了酒杯,想要安慰性朝她笑笑,却只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把那个女孩子吓得更厉害了。
他有些无可奈何,端起酒杯刚要喝,就被湛云漪拉了一下,酒全洒在外面,他不解的看着湛云漪,湛云漪付在他耳边轻声说:“这酒有春缕花的香气。”奚言被吓得手一抖,刚要骂这些人不知羞耻,旁边桌子的客人突然倒下,七窍流血甚是可怖。
不只是他,其他饮过酒的人都是如此,痛苦万分的倒在桌上,命不久矣,“这酒不错吧。”鄢瑕撑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下面乱作一团的众人。
奚言终于被他激怒,一拍桌子就要起身,湛云漪立刻拔刀护着他。但有人比他们更快,卓珏提着剑走到了鄢瑕面前。
“怎么,终于要杀我了吗?”鄢瑕笑意不减。“你还得感谢我,今天我可帮你把这些碍眼的家伙都扫除了。”
卓珏的剑始终没有出鞘,“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鄢瑕注视着他,就像看着挚爱的恋人一般,那张美艳的脸上尽是甜蜜,但是美丽的东西往往是有毒的,“我知道你舍不得,所以我替你做决定吧。”
他指了指面前的两杯酒,“这两杯酒一杯是有毒的,我们一人一杯,各凭运气,”鄢瑕停顿了一下,“若是我不幸喝到了毒酒,还劳烦卓大将军直接用剑给我个痛快,我可不想生生疼死。”
卓珏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挑了挑眉,“好。”
“那卓大将军先请吧。”他的语气就像对情人撒娇一样。
卓珏想都没想,随手就要拿起面前的酒杯。
“够了!”奚言忍无可忍上前抢过了那两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一扔,“你们两个简直有病。”奚言骂人的词汇量显然非常有限,他实在想不通,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彼此伤害,还要牵扯这么多无辜的人,虽然他不懂这种事,但是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互相信任,毫无保留的对他好吗?
奚言气的拂袖离去,湛云漪冷冷地看了一眼他们也转身离开。
鄢瑕和卓珏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到了,半晌没说话,“这小先生其实还挺可爱的。”鄢瑕没忍住笑了出来。
卓珏许久未见他这样发自真心的笑容,一向冰冷的目光也有了温度,“那两杯酒都没有毒对不对?”
“是呀。”鄢瑕迎上了他的目光,双眸清澈而明亮。
奚言越想越气,走的越来越快,湛云漪紧紧跟在后面生怕他出什么事。不该心软的,今天又枉死了这么多人,应该早些除掉他的。但是他现在却完全不愿意管鄢瑕了,没有由来的疲惫感占据了他的心,就让卓珏杀了他算了,奚言带着一丝恶意想着。
伸手推开门,空间突然扭曲,奚言重心不稳就跌了进去。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身处神殿中,冰冷的石板让他意识到这一切不是幻觉。
“湛云漪……”他有些恐慌的低声唤道,希望能得到哪怕一丝回应,可是这里太安静了,连风声都没有,奚言忍不住瑟瑟发抖。
“你要输了。”这声音冰冷而嘲讽,神座上一个金发男子悄然现身,张开了金色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