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术师小先生看起来不像凉川人啊,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那个年轻俏丽的女孩子好奇地打量着奚言。
湛云漪抢在奚言前面开口,“我家先生是雪城人士。”
“哦哦雪城!那可是令人神往的地方啊,说起雪城,你们听说了吗?琉雪川之主白墨宁和靖和皇帝的后人牧氏家族联姻了,他们的婚礼一定非常盛大。”女孩子谈起那场婚礼眼睛直冒星星。
奚言一脸震惊,“白墨宁他、他和牧遥成亲了?!”
其他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奚言,突然爆发了一阵笑声,妇人拍了拍怀中的婴孩,掩面笑道,“小兄弟可真会说笑,白墨宁和牧遥都是男子怎么可能成亲,他娶得是牧遥的妹妹。”
奚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脸色绯红,显然刚才自己问了非常蠢的问题,他下意识偏过头发现湛云漪眼中也带着笑意,奚言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居然还敢笑我,自己有这种奇奇怪怪的联想明明是受湛云漪的影响,他觉得自己的思想都和湛云漪同化了。奚言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他决定今天晚上都不说话了。
但是其他人一笑过后就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聊天,“今天这个氛围适合讲一些怪谈,恰好我这些日子遇到了一些怪事,我想讲给大家听听,就当解闷。”书生坐直身子,其他人也兴致勃勃地听了起来,就连湛云漪也是饶有兴趣。
“其实我此行是前去凉川王城求学,和我同行的还有我的一个同窗,说起我那个同窗,虽然学识渊博,饱读诗书,老师们都喜欢他,但是啊他这个人脑子有点问题。”书生用手指了指脑袋,叹了口气,“他就喜欢研究鬼怪精灵,简直是着了魔,天天想着遇到《灵猫传》猫仙那样的女子,我觉得他这样迟早会出事,果不其然,在我们前往王城的途中,他意外得到了一副美人图,然后他像是走火入魔一般,把这幅画当做梦中情人,每日带着那副画同寝同眠,其他的事一概不管,只是对着那副画喝的烂醉,说是画中仙和他同饮,直到有一天,我去他房间找他,却发现他已经上吊自尽,面色乌青,而桌上只剩一张空白的画纸。”
女孩子有些害怕,缩在她情人的怀里,“怎么会这样?难道那副画其实是鬼怪吗?”
书生摇摇头,喝了一口茶,一脸沉痛,“我报了官,官府也查不出什么,他确实是自尽,恐怕只能用鬼怪一说来解释了,可惜我这位挚友,那么优秀的人就这么死了,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去求学了。”
众人一阵惋惜,感叹世事无常和鬼魂的可怕,奚言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书生的眼中似乎隐隐有一些得意。
“说到鬼魂,我也有一个故事,”一直沉默的青年男人突然开口,他怀里的女孩眨了眨眼睛,“夏郎你不要讲太可怕的,人家会害怕的。”
男人宠溺地抱紧了她,“菁妹别怕,我保护你。”
所有人都被他俩秀的一哆嗦,“我要讲的故事是关于一对,从前有一个男子,他家境贫寒,家中有一个任劳任怨的妻子,尽管生活艰难,但是妻子从未想过要离开,反而支撑着整个家庭,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妻子在劳作时不小心从高处跌落,她一下子成为了男子的累赘,只能卧病在床,她不想拖累男子,于是趁男人不在就自尽了,她死后,男子立下重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娶。他的事情传遍了乡邻,有一个乡绅家的女儿对他一见钟情,非他不嫁,但是男子始终严词拒绝,突然有一天,那女孩来找男子,说她是已故的妻子,她死后灵魂附身到了女孩身上,接着,她说出了许多关于妻子的事,男子当即认定她就是自己的妻子,两人相拥而泣,很快就成了亲再续前缘。”
“诶呀,这个故事倒是个美满的结局,真是一段佳话呀。”妇人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感叹着。
书生也摇摇扇子,“看来鬼也不全是坏的。”
“夏郎我们也一定会想这对夫妇这样幸福对不对?”女孩脸上满是甜蜜。
“那是自然。”
奚言皱着眉,总觉得哪里有漏洞,又说不上来,旁边的湛云漪撑着下巴,倒是听得认真。
店小二也闲得无聊,听他们闲聊,见茶水见底连忙去给他们倒茶,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连客栈都有些阴冷,烛火摇曳下,面容秀丽的妇人温柔的笑着,“今天大家都讲了鬼故事,恰巧妾身也听过这么一个故事,”她捋了捋额前垂下来的长发,缓缓讲述,“从前有一个妇人,她的孩子得了重病不幸早夭,她每日以泪洗面,后来她听到一个法子可以召回死者的灵魂,就是把婴孩的尸体放在开水里煮,再辅之以咒语,于是她念了整整三天,终于在午夜召回了孩子的鬼魂。但是她的孩子已经化为厉鬼,变得嗜血,想要吞吃其他婴儿,但是妇人始终爱着她的孩子,不忍孩子离开她,于是在婴儿鬼魂的驱使之下,她开始偷走其他人的孩子供养鬼魂,这样她就能永远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哪怕它是一个厉鬼。”
这时一旁的窗子猛然被狂风吹开,冷雨吹了进来,大家冷的一哆嗦,烛火一下子熄灭,妇人的脸显得铁青,她还在轻笑,“妾身的故事讲完了。”
小二也被吓得不轻,连忙去关好窗子,又重新点好了蜡烛,妇人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真是个伟大的母亲啊。”书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干巴巴地说。
“是呀,即使孩子化作厉鬼,我也会像故事中人一样永远爱他。”她低下头哄着怀中惊醒的婴儿。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一直沉默的奚言突然出声,所有人都直直看向他。
“你又没见过,怎么肯定就没有呢,若是没有鬼这些怪事又怎样解释?”少女娇嗔地说道。
被人质疑奚言显然有些生气,“人死后只会怨气化作邪祟,你们说的鬼怪之事不过是有心人……”说到一半奚言突然哽住,若是没有鬼魂存在,那么他们讲的那些故事又是怎么回事?摒弃鬼怪这个决定性因素,那么他只能得出一个答案……他猛然抬头,发现三个方向的人都在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们脸上是相似的阴冷神情,面容僵硬,在摇曳的烛火下晦涩难懂,诡异非常,恍若真正的恶鬼。
奚言脊背发凉,湛云漪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笑得好看,“各位别见怪,我家先生就是喜欢抬杠,老毛病了,既然大家都讲了故事,我也有个故事想要分享给大家。”
咦?奚言不解地看着他,湛云漪狡黠地眨了眨眼,不管怎么说,气氛总算缓和下来了。
“在某处有一个世家大族,他们得到了一个举世无双的珍宝,但是那一天这个世家大族所有人都死于非命,无论是贵族还是仆役,都死相极惨,只剩下一身是血的小女孩活了下来,怀里抱着那个珍宝,那小女孩像中了邪一样浑身发抖,不说话也不逃走。”湛云漪的声音低沉,奚言也静静地听着。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个宝物有问题?我听说这样的传世之宝都会有邪灵附着,会给人带来厄运。”书生猜想着。
“不不,我觉得一定是那个女孩被鬼怪附身,是她杀死了所有人,她一定是个魔女。”女孩反驳道。
湛云漪笑了笑,他摇着头,“都不对,其实那珍宝无害,那家族的人是为了争夺宝物才自相残杀,这样庞大的家族是从内部这样自己瓦解的,那女孩只是幸运地躲过一劫,并非鬼怪作祟,所以啊有时候,人可比鬼怪还可怕,他们会因为欲望的驱使做出最残忍的事。”湛云漪墨绿的眼中是冷然的嘲讽,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脸色惨白,这是一道惊雷劈过,奚言心中一惊,下意识抓紧了湛云漪温热的手。
“小言你怎么了?”湛云漪附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没、没事……”奚言颤抖的睫毛却出卖了他,而其他人古怪地看着两人交叠的双手和亲密的举动,两个男子怎会如此亲近?
“看来我家先生不太舒服,在下就失陪了,走吧小言我们去房间。”湛云漪起身拉过奚言走上了楼,奚言回头看了一眼,楼下的灯火熄灭,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在盯着他们。
在临睡之前,奚言紧张兮兮地在门前布下了屏障,然后缩到床里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小言啊你害怕了吗?听个鬼故事而已你的反应也太给面子了吧。”湛云漪把裹成粽子一样的小言扒开。
“才没有!”奚言矢口否认,这时又是一声雷鸣,“啊……”奚言被吓了一跳,低呼着钻到湛云漪怀里,湛云漪忍着笑,把他搂住,吻了吻他的发顶让他安下心。
奚言又往湛云漪怀里蹭了蹭,“你说他们今天讲的那些是真的吗?鬼怪什么的……”
“小言,你不会真的怕鬼吧!”湛云漪一惊一乍的。
“怎么可能?正是因为我知道没有鬼才害怕,人比鬼可怕多了。”奚言捶了他一拳,若是鬼或是邪祟,他用术法消灭了便是,那些人在讲述故事时分明带着暗暗的炫耀,就像完美犯罪的杀手会忍不住透露自己的杀人手法,故事的讲述者是他们,但是真相却掩藏在故事背后,嫉妒的书生、互相欺骗的恋人、偷窃与残杀婴孩的妇人……这就是他们的真面目吗?奚言感到不寒而栗,人疯起来比鬼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