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婵收了笛子,转而搂住了身旁之人,额头抵着额头,纤长的睫毛投下薄薄的剪影,像扇子一般上下翻飞,目光是缠绵而又克制,呼吸交缠是温热的,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她轻声道:“那是你不知你有多好。”
任素汐心底一叹,不自觉侧头蹭着她的脸,皮肤滑腻的像是剥壳的鸡蛋,她又蹭了蹭,这便是郭婵,外表坚韧,内里却温柔而热烈,像是冰雪消融的河流,用那暖流将自己紧紧包裹。
唇被轻轻贴住,似抚似啄,只觉得唇瓣软如水,暖如阳,想更进一步探索那抹似有若无的清香,十指渐渐在胸前交扣,此时心底传来一声喟叹,与这般好的人一起,自己也应该变得更好才能与之比肩。
“你过去一点,我都看不清了。”莲碧气呼呼的试图推动冬青挡在面前的身体,本来看得好好的,不想冬青竟然坏她好事。
冬青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自从认识莲碧之后自己做这个动作的频率便越发勤快了。
“我说你是不是傻,这种时候也敢偷看?当真是胆大妄为不是。”冬青觉得自己好心救她反遭挨骂,简直是狗咬吕洞宾。
莲碧却信心满满道:“郡主可会罚我?”
冬青冷着脸不答,爱屋及乌,如何会罚?
莲碧撇嘴,“那不就成了。我还没见过呢,你让我看看不成?”
她就是好奇女子亲近时的模样,日后也能有个分寸。
冬青拦不住她,动静大了反而被发现,只得让开,可她忘了郭婵是什么人。要在她二人偷偷摸摸躲在船舱外市便已经被郭婵发现,只不过郭婵顾及气氛暖人才没将她们拆穿。
莲碧怀着敬仰,好奇的心情,偷偷掀起船舱的帘子,打开一条缝,见到一红一蓝纤细的身影紧拥在一处,分外亲昵。而她的小姐脸色红的像是醉酒一般,眼眸含春。
完蛋了……
莲碧的心怦怦跳着,因为一双锐利的眼眸瞬间盯住了她,她忽然想收回先前自己的话。
何止罚她,怕是小命都难保。
匆匆放下帘子,莲碧喘着气退到船边,此时已经顾不上冬青脸上的嘲笑,直道:“我不看了,不看了,再也不好奇了。”
第51章
霞衣坊。
任素衣与任远林姐弟二人在霞衣坊的后院并肩而行, 一路都可见忙碌的工人,路过制衣间,里面数十位绣娘坐在绣绷旁, 手拈绣花针, 闪烁着光芒的绣花针在绣娘手中翻飞成花。任素衣暗暗点头, 只看这个霞衣坊, 已具规模,加上其独一无二的风格想必日后生意定不会差。
任远林同任素衣说着铺子里的近来规划, 上回任素衣没收他的添妆,他便决定日后的生意皆算任素衣一份。不光是因姐弟血亲这份情谊,更是因他始终记着若没有任素衣的支持,他根本无法赚得第一桶金,更别说有今日了。
从前懒散好玩的弟弟终于成长成为一个优秀的商贾, 虽世人轻商,但任素衣却以任远林为傲, 比起世家公子靠前人栽树乘凉,她很欣赏任远林的这份毅力。
任远林说累了,额头覆了一层细密的汗,任素衣递给他一方淡蓝手帕, 任远林笑着接过。
“三弟, 你做得很好了,想必日后父亲母亲也会引以为豪。”
任远林正擦着汗,闻言脸色一正,道:“二姐, 有一事我需同你讲。”
姐弟二人正好走到一处转角小院的亭子, 任远林拉她坐下,道:“不瞒二姐, 昨日我命人送货时正好碰上爹他下朝回家,无法我只得将事情全数道出。本以为爹听过之后会大发雷霆,不想他只是沉默半晌后便走了,等我回府,我房里有一副爹让人送来的字。”
任素衣对任荣的反应猜到一二,“写的是什么?”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任远林眼里闪着光芒,笑道:“二姐,父亲终于承认我了!”
任素衣被他的喜悦感染,做儿女的谁不期望父母的支持。在任荣眼里,任远林读书不成器,整日和狐朋狗友胡混,直到此时才发现任远林心有抱负,事业小成,纵使世人道商贾低贱,却说明任远林并非无能之辈。
任素衣道:“这是父亲在鼓励你,莫要半途而废。”
任远林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的!二姐。”
任素衣眼眸轻闪,大哥任远柏科举后入翰林院,前几日已走马上任,三弟任远林也已成为这些工人口中的任少爷,四妹任素尧如今则是宫中的和充仪娘娘,而自己在凌府尚不得脱身。他们兄弟姐妹四人,终是各自走上了属于各自的路,只是不知日后又会如何。
见任素衣神情恍惚,以为她是在思念远在徐州的凌齐,于是安慰道:“二姐,你放心,姐夫他不会有事的,你千万宽心,相信不日姐夫他们便能把突厥人打的落花流水。”
说完,任远林心中忍不住叹道,二姐也是可怜人,往日被退亲,如今刚嫁人,夫君又远征在外,实在苦命。
任素衣却是因为任远林这话有些无奈,她正了目光,道:“三弟,日后万不可再提姐夫二字。”
这话让任远林疑惑,虽然凌齐远征在外,可当日任素衣穿着嫁衣离开任府的情形仍旧历历在目,凌齐如何算不得他的姐夫。
凝眉深思,脑中灵光一现,打趣道:“二姐莫不是因为姐夫他成亲当日离你而去,所以才生气不愿承认姐夫的身份?可,姐夫也是迫不得已啊,那不是突厥人恶心人么。”原以为他的二姐平日看上去性子清冷,其实终究不能免俗,到底是因夫君成亲当日便离开而置气了。
任素衣知道在旁人眼中自己的话像是胡言乱语,但如今与郭婵已私定终身,即使一个称呼,她也不愿令郭婵感到委屈,何况任远林是自己的胞弟,所以她希望日后能他的支持。
任素衣叹道:“我和凌将军的亲事做不得数,所以日后你也应该注意称呼。”
任远林忍不住轻呼,左右打探之后发现无人,才低声道:“二姐你说什么呢,你们的亲事不是陛下亲自赐婚吗,怎会做不得数?”
任素衣眉头皱起,白皙的脸上现出困惑,说起来离开凌府一事还未有进展,但在她心里此事必须为之,她思虑之后,道:“总之你听我一言,日后不可再提这二字。”
任远林听得心头一惊,若刚才是疑惑,那么此时他已是确认二姐根本就不想嫁给凌齐,并且正筹谋着乱了亲事!这还是他平日循规蹈矩的二姐吗?
震惊中,任远林忽然想起幼时因为任素尧诬陷二姐抢了她珠花时的模样,其实当时的情况显而易见,分明是任素尧自己掉了非得赖到二姐身上,可偏偏是这样拙劣的谎言,娘就是信了,还因此罚了二姐。
那时二姐是怎么说的?
他仍记得,被诬陷的二姐背脊挺的直直的,小小的身躯毫不低头,即使他们的母亲根本不信任二姐。那时的二姐一字一句的道:“既然母亲要罚,那女儿无话可说,只是女儿问心无愧,没有做过之事绝不承认。”
是了,表面是娇弱的花,实则内里却是坚韧如竹,自幼便是如此。
他意识到任素衣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发自内心,说一不二,可同时心中又因她这份大逆不道的心思而感到悲哀。逆天而行,岂能容易?
正当这时,有一灰色短布衫的男子跑了进来,这人一来便道:“少爷,王家刚派人来送信,说是今日他们的人去南市那边的米铺收账时没收到钱。”
任远林思绪顿时被打断,听得眉头一皱,冷声道:“怎会如此,每月二十是王家收账之日,管事的前日便已送信到了各个铺子让他们准备,王家的人又怎会收不到钱?”
“小的不知,只是那王家的人派的人的确是说没收到钱。”
十五对账之时,南市米铺的账本他是看过的,并没有任何问题,盈利也算不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任素衣倒是没想到任远林还经营着米铺,不过似乎铺子出了问题,她道:“四弟,既然有事你先处理,我自己逛逛。”
任远林心中担忧,知无法于是点点头,道:“那我让莲碧进来陪你,弟弟我去去就来。”
任素衣和莲碧等了约摸半个时辰,任远林才匆匆赶来。
见他面色带着冷意,任素衣担忧道:“先前之事可有大碍?”
一提这事,任远林便气得想拍桌子,他眉毛上扬,怒道:“这米铺我是从旁人手里接下来的,如今这掌柜一直在米铺做事,我寻思这人有经验,有能力便留了下来。谁知他倒好,欺我年轻做假账来诓骗我,这店铺盈利是很好,可他却一点点的贪着我的钱财,今日卷着钱跑了!”
任素衣吃了一惊,不想这掌柜心肠如此歹毒,可现下最重要的事是解决当务之急,便问:“那如何办?”
任远林苦闷的叹道:“我已经让人将钱给王家送去,好在那天杀的只卷了钱,铺子里的存粮还在。这次只能怪我识人不亲,要知道留个心眼,让人好好查查他的账,看铺子里到底有多少银钱,也不至于被骗了。”
要说任远林心头实在是恨,刚得到父亲的认可,转头便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他真的是心有不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