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来仪咬着牙不肯说,这是她最后的筹码,一旦说出去,她只会成为一枚弃子。
思来想去,赵来仪答非所问的道:“我没有解药。”
温箐却不理会她,“我说了我要毒药的配方。”
即便她有解药,交了出来她们也不敢用。
赵来仪有些不可置信,“有配方,你就能制出解药?”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话落,又是一阵疼痛袭来,赵来仪痛得全身颤抖,心中恨不得上去结果了温箐。
这还是郭婵第一次看到这样冷酷带了些残忍的温箐,她走进牢房,盯着地上的赵来仪道:“我劝你还是将配方说出来,因为你不说,温大夫也能找机会研究出解药,只不过花费的时间更多而已。”
赵来仪心中犹豫,不知郭婵的话是真是假,但此时身体承受的巨大痛苦又在提醒着她,如果不说,她真的会被折磨至死。
想了半晌,她还是决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要我说也不是不可以,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郭婵问:“什么条件?”
“放我出宫。”
温箐没想到赵来仪竟然会痴心妄想离开这里,在她犯了那样滔天大罪之后竟然还想着能够成功逃离!
但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郭婵竟然答应了!
“可以。”郭婵这样答道。
赵来仪也有些不可置信,“当真?!”
郭婵点头,“我说话,一向算数。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交出配方,我可以放你出宫。”
赵来仪望着郭婵美好的面容,心中顿时如沐春风,竟觉得连疼痛也少了几分。
“多谢。”
郭婵看向温箐,后者会意,拿出一个药丸。刚才的药丸让赵来仪痛不欲生,而此时的这一刻却是让她如获新生。
-
拿到配方后的温箐立刻去了太医院,郭婵则是去了太后宫里,要那株所谓的“雪莲”。
太后对司马毅无嗣这一点耿耿于怀,一听那塞禄送的竟不是雪莲而是什么冰心草,气得差点没砸了它,立刻让人找出来交给了郭婵。
“丹阳,是哀家听信了奸邪这才害皇上损了龙体,哀家心里这是吊着一口气,难受的紧啊。”太后万分懊悔的道。
郭婵安慰道:“太后姑母,发生这样的事我们都不曾想到,当初我们都没有看出赵家的狼子野心,这并不能怪您,您千万要放宽心。”
“哀家是万万没想到赵来仪那个小贱人这般歹毒!哀家听说赵来仪如今关押在地牢,她既然已经将我配方交了出来,不如将人交给哀家处置。”
郭婵没想到太后还记着这仇,只可惜赵来仪她另有安排。
“太后姑母,恕丹阳不能答应您的要求,赵来仪还有用处,我不能交给您。”
太后也不强求,赵家上下已经押入大牢,诛九族是迟早的事。
“那好,皇上的病便交给你了,若有需要,尽管跟哀家提。”
郭婵握着装有冰心草的盒子,应道:“丹阳一定竭尽全力。”
夜半,温箐已经在太医院的药房待了六个时辰。
有的太医在治疗瘟疫时便和温箐打过交待,又见郭婵一直守在太医院,心知温箐此来入宫为的想必是替皇上看病,因此太医院上上下下对温箐的吩咐无敢不从。
郭婵开门进到药房,便见温箐坐在一堆药材之中,她正凝神贯注的看着手里的药。
郭婵轻声唤道:“温大夫。”
“郡主。”温箐以为她是询问进度,抬起头看了一眼又埋下了头。
“伶婕妤醒了,想见你一面。”
温箐手一顿,没有出声。
过了半晌,就在郭婵以为温箐不打算回应之时,她开口了。
“我可以救下阿伶,但我救不了皇上。”
郭婵一怔,这和温箐先前的说法有些出入。
“你不是说慢慢调养,表哥的身体可以恢复吗?!”
温箐站起身,她轻轻的叹了叹气,直视郭婵的双眼。
“阿伶已有两月的身孕,我可以让她平安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可以选择答应我,也可以选择拒绝我,但我保证,答应对你来说是最佳的选择。”
这样的温箐,郭婵头一次见到。
“伶婕妤有孕?之前太医院为宫里所有的妃嫔把过脉。何况伶婕妤自病重后好几位太医都为其诊脉,皆并未发现伶婕妤有孕。”
言下之意是怀疑温箐话中有假。
温箐并不慌张,肯定道:“我把的脉不会有错,她中了毒脉象紊乱,太医们诊不出来实在正常。这皇宫内院防备重重,我总不能撒谎,然后到时凭空变一个婴儿出来吧?”
如果温箐说的是谎话,这个谎未免太过低劣。诚如她所说,这样的话,随时都可能被揭穿。
她没有必要撒谎。
“表哥的身体……”
温箐叹道:“我如今只能保证让阿伶肚子里的骨肉安然无恙的生下来。”
郭婵怔住,不可思议的看着温箐。
“你……”
真是令人意外的发现。
“温大夫是为了伶婕妤?”
伶婕妤若是真的有孕,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日后她都能在后宫母凭子贵。
因为张氏的孩子注定要长在民间,又只是一位公主,司马毅绝不可能考虑她。
如果伶婕妤生下皇嗣,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一直以来郭婵将温箐视做朋友,没想到今日却是被朋友算计了,郭婵心中难免恼怒,又见温箐沉默不答话,因此忍不住出言讽刺道:“温大夫如此痴心,但未必有人会感激。”
温箐自知自己做的不厚道,因此软了语气道:“今日是温箐私心,这一点温箐无话可说。只是,这种心情,我想郡主你能够明白。我只是想她日后能过得好一些,得到她所追求的东西。”
郭婵明白这种心情,却不懂温箐何必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既然当初伶婕妤会入宫,那便是抛下了温箐,她这番情深似海又是何必。
“你想清楚了?”
“嗯。”
“那你先前的条件又是什么?”
温箐一怔,没想到郭婵这么容易妥协了。
“我还没想好。”
“那等你想好再说吧。”
话落,郭婵转身离开了药房。
温箐独自站在原地,神色默然。她可以花数载医治司马毅,未必没有结果,但从摸到阿伶脉象的那一刻她便在心中下了决定。
虽然不是百分百,但十之八九阿伶怀的是一个男胎,这一世虽不能与阿伶一起,却可以助她一臂之力。或许这也是她的命数,若非她恰好怀有身孕,自己也不会想到这一招。
-
一门之外,烛光摇曳。
一个单薄身影倒映在窗花上,温箐望着那抹身影,停驻在门外,双腿似是被地底黏住,动弹不得。
一别三载,物是人非。
“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让温箐如梦初醒,她不再犹豫,朝屋子走去。
正在替伶婕妤顺气的宫女看到温箐愣了愣,然后唤了声,“温大夫。”
坐在床榻上的伶婕妤慢慢抬头,恰好与进屋的那一人目光相对。
仍旧是青衣长裙,温柔如水的模样,反观自己,病容枯槁,伶婕妤的目光变得有些躲闪。
温箐停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微微一福,“民女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伶婕妤嘴角一僵,片刻后才恢复自然,吩咐宫女搬来座椅。
“巧儿,我想用碗冰糖雪梨,你去厨房瞧瞧可还有。”
宫女巧儿闻言一喜,自主子生病后胃口不佳,难得今日有点儿胃口。
“唉,奴婢这就去。”
房中便只剩二人。
伶婕妤先打破沉默,“许久不见了,阿箐。”
温箐慢慢吸了一口气,“是啊,许久不见了。”
“不曾想再见还需得麻烦你,本来我还不抱希望,可知道是你,我便晓得我还有救。”伶婕妤笑了笑,但这笑容又带了多少心酸。
“是娘娘抬举民女了,不过民女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娘娘治病。”
一口一个民女,伶婕妤脸色越发苍白,她好软言道:“阿箐,你我自幼相识,何必如此生疏?像从前一样唤我阿伶,可好?”
温箐却道:“礼不可废,娘娘与民女身份有别,如何能像从前一样。”
伶婕妤一怔,自嘲道:“差点忘了,你是个倔脾气。不过你怎会来京城?”
伶婕妤先前便注意到温箐梳得还是未婚女子发髻,可她孤身一人怎会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温箐抬眸,淡淡道:“在苏州待的太久,民女也想出来看看苏州以外的世界。”
鬼使神差的,伶婕妤道:“那怎么偏偏来了京城?!”
“能有什么原因呢?”
话落,伶婕妤尴尬的笑了笑,“抱歉,我只是好奇,你并不喜欢京城没想到却到了京城。”
温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慢慢道:“民女也想知道为何那么多人对京城趋之若鹜。”
伶婕妤脸上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心底涌来的难堪让她猛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也因此瞬间变得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