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言送走二人,没有回屋休息,而是按照往常处理长公主府送来的事务,长公主诞下麟儿的事,全京城都知道了,不少世家都送了贺礼,她一一处理好回礼后去了主院。
长公主正在逗弄郭耀,便听嬷嬷道,郡马到了,在门外跪着。
“她跪着做何?”长公主如此道,心中却有些担心,昨日陆谨言回去后便有些不适,没想到今日又来了。
嬷嬷道:“回殿下,郡马说是来认错。”
长公主闻言沉默,她知道郭婵有事离府了,这下陆谨言独自来找她,显然是有话要说了。
“让她进来,你们都出去吧。”
“是,殿下。”
陆谨言独自进了屋,她没有看榻上的人,而是径直跪在床前,态度诚恳。
她低下头,恳切道:“殿下,请您勿要责怪郡主,一切都是谨言的错,谨言愿意承担一切。”
长公主抱着郭耀,郭耀的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但不妨碍他挥舞着双手探索外界。
她一边哄着郭耀,一边道:“谨言,你知我是真心待你的,也是真心将你视做女儿。可……你和丹阳,你们怎能生出那样的情愫?!”
陆谨言知道长公主有不能接受的理由,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是谨言愧对您对我的疼爱,可……我不能放弃阿婵,我请求您的应允,为了阿婵我可以放弃一切。”
长公主从心底生不出对陆谨言的厌恶,她只是心疼,她宠着的两个女儿偏偏走了一条最难的路。
“你们始终都是两个女子。”
陆谨言立即道:“只要您能应允,谨言愿意永假扮男儿身,绝不恢复女儿身!”
“可你们没有子嗣……”
陆谨言沉默了,她不愿生旁人的孩子更不愿意郭婵与旁人拥有血缘的羁绊,她喃喃道:“我们可以收养资质聪慧的孩子。”
长公主长叹一声,一言不发。
陆谨言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去,但她不愿这样放弃,猛的磕下头去,“求殿下同意!我无论是任素衣还是陆谨言,我发誓,此生唯郭婵不变,绝不负她!这一世,除非她离开我,我绝不会离她而去!”
“呜……”
长公主沉默不语,忽然郭耀哭闹起来,怎么哄也不停歇。
哭了许久,陆谨言见长公主无法,于是尝试着上前,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拨浪鼓,轻轻晃了起来。
小小的郭耀一下被吸引了注意,眼睛从只有一条缝变得睁开得大大的,嘴角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咿呀,咿呀……”
长公主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这心思,倒是巧。”
陆谨言恭敬道:“从前见乳娘的孩子便十分喜欢这个,今日来便带了。”
闻言,长公主没说什么。
陆谨言将拨浪鼓递给长公主,长公主接过去继续陪郭耀玩儿,对其他事倒是没说什么。
见状,陆谨言稍稍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这一准备算是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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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箐今日是打扮成郭婵婢女的模样随她一道入宫,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入宫。
果然如她想象一样,金碧辉煌,富贵无比,难怪那么多人撞破头都想入宫。
但这在温箐眼中,不过是一个华丽牢笼。
不远处是一座座宫殿,“郡主,那便是后宫?”
郭婵以为她在询问去处,于是点了点头,道:“嗯,不过我们先去御书房,表哥已经等着了。”
温箐神思飘远,看着那所谓的后宫所在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进入御书房之前,郭婵见温箐神色紧张,便安慰她,“表哥为人亲和,你不必担心,而且他于子嗣已经不抱希望,是我们……我们还是期待着转机。”
温箐点头,“多谢郡主。”
她也曾看过那封传阅天下的罪己诏,是怎样的胸怀,才能写出那样一封罪己诏。温箐不觉得当今皇上有错,甚至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却背负的最多。
当看到司马毅的那一刻,温箐印入脑中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果然如郭婵所说,是个亲和的人。他不像是书里所写的君王那般只是一双眼睛便让人心惊胆战,相反,他温柔的目光让人竟然有一些放松。
温箐在疑惑中行了礼,之后便是诊脉。
和她猜想的一样,她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帝王,一双黑墨色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期待,反而在安慰她不需要害怕说出来的结果。
她听到耳边郭婵的询问,行医者,为善,只能尽力而为。
“民女可以试试,但是不保证结果。”温箐说出这句话后,看见郭婵眼里一闪而过的欣喜补充道:“这件事民女并无把握,只是因是医者难免会对疑难杂症有所兴趣,还请二位切勿抱太大的希望。”
郭婵原本的欣喜立刻散的分毫不剩,还是司马毅心态好,反过来安慰她,“温大夫这样的心思反倒好,总归是有一条路。”
郭婵不语,的确温箐好歹会试试,太医院的人只要一看到是司马毅,心已经提了六分,怎么可能专心研究。
李秀上茶来,司马毅让二人随意,郭婵在御书房久了与司马毅本就无太多规矩,因此举止随意。温箐自然不敢像郭婵那样,她端正的坐在一方椅子上,拿起茶,默不作声。
司马毅知道她们二人今日入宫还另有事,于是问:“是哪个宫里的人得了病,还需让温大夫特意来一趟。”
郭婵喝了一口茶,答道:“是伶婕妤……”
“啪……”
是茶盖磕到茶杯发出的声音打断了郭婵的话。
温箐连忙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低声道:“民女惊扰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司马毅摇了摇头,第一次入宫,又是在御书房,难免不紧张。
“无妨,温大夫请随意。”
温箐这才复又坐下来,她端起茶杯,却是在凝神听着郭婵的话。
郭婵没有在意温箐的举动,接着先前的话道:“前日任娘娘送信到我府上,道是伶婕妤不知患了何症,一病不起,宫里的太医们束手无策,才央着我寻良医入宫。”
司马毅听了,立刻明白任素尧的信是写给陆谨言的,否则以郭婵与她的交情必不会帮忙。
不过伶婕妤……
想到那个明媚的女子,司马毅不禁道:“伶婕妤病的很重?”
上一次养心殿的事发生之后,大概是心头总是梗着一根刺,他有意无意的再未见过伶婕妤,不想她却病重。
郭婵道:“我也不知,只是看任娘娘信中所言,的确病得不轻就是了。”
大概是心底的那抹愧疚,司马毅道:“那朕不留你们二人了,烦请温大夫稍后去瞧瞧。”
温箐站起来,“是,民女这便去为娘娘诊脉。”
正在喝茶的郭婵无奈,只得起身,“那我们现在便去吧。”
一路上,温箐抿着唇一言不发,步伐又紧又快,郭婵心中暗自奇怪,怎么温箐看上去十分担心的样子。
一直到了伶婕妤宫前,温箐双手搅在一起,竟是不敢进去。
郭婵没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温箐眼神有些仓惶,那又是欣喜又是忧愁的目光让人十分疑惑。
“温大夫?”
温箐这才吸了吸气,走进门。
郭婵忍不住试探道:“温大夫似乎很紧张?”
温箐一怔,随即扯出一抹笑,“嗯,民女从未替宫里的娘娘看诊,怕万一瞧不好,有个闪失。”
郭婵没有接话,心中却是想着先前她替司马毅看诊时的镇定表现,一点都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任素尧一直等着郭婵,见她来了,连忙迎上去。
“郡主!”
她眼里的欣喜和求助,郭婵看得明明白白,没想到任素尧竟会真的担心伶婕妤。
“丹阳见过娘娘。”郭婵为她引荐温箐,“娘娘这是温大夫,谨言特地让我带她入宫给伶婕妤看病。”
任素尧打量了温箐一眼,没想到传闻中的温大夫如此年轻貌美。
“温大夫好。”但如今伶婕妤危在旦夕,她还是相信任素衣的选择,她知道无论是陆谨言还是任素衣,那个人的本质怎么都不会改变。
温箐回礼,迫不及待的问:“病人现下在何处?还请娘娘带民女前去。”
“就在屋里,温大夫随我来。”
伶婕妤的房中有一股浓浓的药味,郭婵一进来便闻到了,这样看来只怕伶婕妤的情况的确严重。
靠近床边,郭婵吃了一惊,记忆中伶婕妤生的明媚艳丽,此时的她却仿佛是一朵枯萎的花,形容苍白枯槁。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呼吸微弱,若不是胸口的起伏,怕是会让人以为她已经离世。
“怎么会……”
郭婵看到这样的伶婕妤也忍不住心生怜惜。
任素尧知道任何人看到这样的伶婕妤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叹道:“我也不知,她已经病了大半月了,用了太医院的药也不见好,我不得已才求助郡主。”
郭婵偏头正想唤温箐,只见温箐几步上前抓起了伶婕妤的手把脉。
温箐是半蹲在床边的,一旁的宫女拿着小墩有些局促的看着专心致志把脉的温箐。
郭婵看了看伶婕妤又看了看温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