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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差说我是神仙了 (春风遥)


  低头一扫四面八方流淌着的黑水,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往外退。
  “白痴,去救NPC。”巫将冷冷望着他。
  赵南贵这才发现老人半蹲在圆桌上,而此刻自己距离他最近。
  “跟我走。”他说。
  老人还在犹豫。
  赵南贵骂了声艹,一个公主抱强行把人抱下桌,小心避开黑水朝外跑去。
  其他人也开始忙着撤退,阿槐的实力要比亡灵强大很多,轻轻用口哨吹了首曲子,被同化的秦让和王厂不顾危险地跑过来。
  阿槐的身体被黑水腐蚀了大部分,等那二人靠近时胳膊骤然化为无数槐树的枝条,直接嵌入王厂的血管,活生生地将对方化为自身所需的能量。
  身体暂时恢复正常后,她招呼秦让过来:“背我离开。”
  祈天河是在场唯一一个不受黑水腐蚀作用影响的人,那些水对他而言甚至是亲切的,仿佛只是想把他拽进去,全部归为其本身的能量。
  他一动不动,视线黏合在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迟缓的思绪中,颈部突兀地传来一阵剧痛,祈天河反射性地要抬头,然而眼前一阵晕眩,抬头的刹那彻底昏了过去。
  一群人往外跑,身后大片大片的水泥砸落,旅馆的地基彻底被毁了,黑水浸染下,直接从中间坍塌式碎裂。聚在槐树下面的几个NPC震惊地望着这一幕,小西捂着嘴,亲眼见证了坠落的墙体被黑水吸收,不可置信说:“末日,来了么?”
  ……
  “嘶。”祈天河是被活活疼醒的。
  没睁开眼时,手已经按住脑袋,第一次尝到头疼欲裂的滋味。
  风过雨停,空气中飘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是新年刚放完鞭炮的硝酸味。
  他睁开眼,喉咙火辣辣的疼,首先看到了天空,意识到自己是在户外,身体瞬间紧绷,拿出小铲子警惕地望着周围。
  白蝉,巫将,柳天明……绷带男不知道为何改了装扮,变成了口罩男,他换了身连帽衫,带着帽子和墨镜,捂得严严实实。
  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稍稍放松了一些:“出什么事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祈天河揉着太阳穴,想站起来腿有些软,转而靠在树上脑袋抵住胳膊肘,一些破碎的画面不时出现,刺激着神经。
  和上次失控不同,这一次被意外推下河,还残存着不少回忆。
  “臣服,还是死亡。”绷带男帮他回忆。
  “……”青年高高在上,仿佛不把世界放在眼里的记忆闪现,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羞耻感。
  有了画面感后,祈天河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快导致眼前一黑,幸好白蝉及时扶了一把他。
  祈天河诧异地望着绷带男,几次张口最后还是把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巫将注意到这一幕,目光微动:“你想说什么?”
  祈天河从容地替代之前要说的话题,问:“朱殊瑟呢?”
  “不知道。”巫将没什么表情:“出来的时候地上只剩一滩血迹,人不见了。”
  祈天河皱眉,就是说不能确定死活?
  为了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在其他人询问前,先一步开口:“我会失控全拜她所赐。”
  语气冰冷,乍一看处在愤怒无从宣泄的状态中,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人主动去触他的霉头。
  过了片刻,祈天河又道:“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会去拜土地公。”
  白蝉看了他一眼:“我和你走一趟。”
  祈天河没离开多久,绷带男起身朝同个方向走去。
  巫将似笑非笑,忽然问:“你跟祈天河到底什么关系?”
  绷带男头也不回道:“过去看看罢了。”
  自打被抱出旅馆就没怎么说过话的老人突然道:“没错,看住他,给我看住他……”
  一抬眼目睹已经成为废墟的旅馆,双目赤红。
  在老人的状态进一步歇斯底里前,绷带男已经走出很长一段距离,赶上了祈天河,当然,后者也是在故意放缓步伐,等着他来。
  一路无话,直至快到山脚下四周无人时,祈天河才停下脚步。
  “从小到大,我一直没对自己的名字有过好奇心,”雨后山里更加潮湿阴冷,几条蛇从蛇洞里钻出,原本直接朝着他们的方向游来,被祈天河用鬼火逼退:“现在想来,至少应该问上一次。”
  他转过身,望着绷带男:“爸,您为什么给我起名天河?”
  父亲的称呼代表着失控时的记忆彻底恢复,他本人也并不准备藏着掖着。
  半晌没得到回应,祈天河低头不带任何情绪地笑了下:“我被推下水的时候,看见河底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就写着‘天河。’”
  白蝉没有打扰他们父子间的谈话,独自去半山腰的神像那边查看。
  绷带男静静凝视祈天河许久,终于开口:“天河是一条河流,许多副本里的NPC都是从那条河里诞生。”
  祈天河:“我也是从河里……”
  “不,”绷带男直接打断:“你就是那条河。”
  “……”
  “含冤而死的亡魂受到河里鬼气的滋养,长年累月形成了自己的意识。”绷带男轻轻叹了口气:“万物有灵,这不是空话,谁能想到这条河后来也有了一个成熟个体的思想。”
  逃离束缚和禁锢,人类有这样的冲动,鬼亦然。
  “当时我的孩子得了一种罕见的病,刚出生所有的器官便开始衰弱,注定活不过半岁,医生已经通知要准备后事,他却突然不见了。”
  后续的发展祈天河多少从NPC讲的故事里了解一些:“因为游戏运转出了问题,婴儿被当做玩家吸纳进了副本?”
  绷带男点头:“为了修补这个漏洞,游戏很快做出调整,由我来完成后续的副本。”
  长辈帮着代打,鹦鹉帮着代练,祈天河神情有些古怪。不过他很快发现了关键点:“直接把婴儿送出来不就行了?”
  专门找家长帮忙代打,听着像是游戏在做‘慈善事业。’
  绷带男闭了闭眼:“游戏的漏洞源自那条河想要挣脱规则束缚,一个垂死的婴儿恰好在那时出现,对它来说是绝佳的容器。”
  这一刻,祈天河才真正明白‘一半生魂和一半死魂’说法的由来。
  “所以在我的身体里,住着一只鬼?”他自嘲笑道:“或者说我就是那只鬼?”
  绷带男目光深邃地看过来。
  意识到这么说有些自轻自贱的意思,祈天河调整好心态,抿了下唇。
  “用一个全新的个体来形容更贴切些,”绷带男似乎想到了一段不怎么好的往事,眉头皱了一下:“在你五岁之前,体内的力量经常失控,游戏也算是给我开了后门,可以自由带出符纸。”
  祈天河想了想:“朱殊瑟又是什么情况?”
  “朱殊瑟的父母原本都是高级玩家,因为天河暴动意外死亡,之后魂魄被河流吸收,永远无法离开游戏。或许是为了补偿,在她成为玩家后,游戏直接让她继承了父母生前全部的道具。”
  闻言祈天河嗤笑:“真是为了补偿,就不该让她进游戏。”
  “人心怀着强烈的欲望时,便会被游戏注意到,程序再从中筛选出把欲望看得比生命更重的人,她符合成为玩家的标准,谁也剥夺不了这个资格,包括游戏本身。”
  绷带男淡淡道:“没有永远的常胜将军,后来我在一次高难度副本中失手,游戏便重新吸纳你进副本续命。”
  祈天河眨了眨眼:“所以我真的是回归者?”
  “……这不是重点。”
  “也对,重点是……”沉默了一下,祈天河突然迈步向前,轻轻抱了下他:“您从来没有放弃我。”
  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很难接受自己的孩子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
  望着已经差不多和自己一样高的青年,绷带男突然笑了:“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力量失控时,经常一边奶声奶气哭着叫爸爸,一边想要用黑水腐蚀我的灵魂。”
  祈天河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妈她知道么?”
  “为了保证安全,五岁之前都是我带着你住,”绷带男无奈:“垂死的孩子突然活过来,还有丈夫无理的要求,即便她不知道内情,多少也能做出一些猜测。”
  只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失而复得的感受足以让她自欺欺人,甚至忽略掉所有不合理的细节。
  祈天河垂了垂眼,忽然觉得自己一生所有的幸运全都是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之上。
  绷带男没有用浮夸地话语进行开导,只是拍了下他的肩膀:“想点实际的问题。”
  一旦在SSS级别的副本出局,很可能因为折运重伤或垂死,先前的努力也就白做了。
  祈天河抬头望向陡坡,白蝉正在下山,四目相对冲他摇了摇头:“朱殊瑟不在那里。”
  “先回去?”祈天河问。
  白蝉点头:“我还要和老人汇报故事里鬼的数量。”
  想起NPC惊吓过度的样子,笑容略微讽刺:“不过他现在估计想不起那么多。”
  ……
  老人尚未从旅馆被毁的打击中缓过来,看到祈天河,又怕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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