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副本真在这里设陷阱,绝对不会允许一群人集体拜完然后全部平安离开。
祈天河曾一个人拜了土地公没出事,其他玩家自然也会效仿。
“至于集体任务……”白蝉抬头看他:“个人任务和集体任务一起进行,是最避讳的一件事。”
祈天河猜测:“难度会增加?”
白蝉笑了笑:“有过先例。”
祈天河连进山的资格都没有,除了白蝉,也懒得去替其他人操心,他自己手上还有一件事没做完……有关老人的问题,先前讲过的故事里究竟存在几只鬼。
山里共看到了四座恐怖爱好者的坟,加上阿槐就是五只鬼。祈天河按了按眉心,并未冒然下结论,事实上他对这几个NPC的死目前还存疑。
“陶连口述故事里的婴儿应该不是鬼。”
捉鬼师是玩家,这点毋庸置疑。其中一人描述过婴儿手背上有数字,祈天河不由垂眸一扫自己手背上的血红数字……只有玩家才会出现这种标识。
口吻略显迟疑:“游戏丧病到选婴儿进游戏?”
“当然不会。”白蝉说。
祈天河表情存疑。
白蝉:“不止是年龄有限制,行动不便的同样没机会被邀请进入副本,游戏对玩家的筛选向来很严格。”
祈天河皱眉:“陶连在说谎?”
可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没这种必要。
“还有一种可能,当时游戏运转出了一点问题。”
祈天河看过来的时候,白蝉淡淡道:“再好的电脑用久了,也有出状况的时候。”
眼见他似乎要在这个问题上陷进去,白蝉提醒了一句:“过关为主。”
祈天河微怔,尔后轻点了下头,回到‘数鬼’的任务上。
“撇开捉鬼师和婴儿,出现的人物里比较可疑的只剩下五名学生、指点他们的高僧……”祈天河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开旅馆的老人不知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不重要,他是了解内情最多的人,副本叫‘故事,’把他看作说书人的角色即可。”白蝉想了想道:“详细说一下你在山里的看见的坟。”
祈天河回忆:“清一色建得很草率,墓碑上的刻字没有补色,常年无人祭拜。”
顺便着重吐槽了一下棺材里的蛇。
白蝉听着却是笑了:“你只看见四座坟?还为了证实是不是空墓差点被蛇咬?”
祈天河颔首。
白蝉好笑道:“弄错主次了。”
祈天河沉思几秒,似乎想到什么,半晌幽幽叹了口气,明白过来比起墓里有什么,他那时更该关注是谁修得坟。
白蝉:“两种可能,活下来的那个人给剩下的四名同伴建墓立碑,但如果他还活着,至少该去祭拜一下;除非这碑本来就是自己给自己立的。”
“……故事里的五名学生约定每天去拜土地公,我们来的这两日不见任何一个NPC有夜间出门的习惯。”说到这里白蝉愉悦地眯了眯眼:“高僧建议学生抛弃身份,他们显然想到一个绝妙至极的法子。”
祈天河:“假死?”
白蝉点头。
祈天河:“女鬼的记忆和力量尚未复苏,是有钻漏洞的机会,不过山上只有四座坟。”
白蝉微笑道:“这个法子的灵感,大概率来源于某位同伴的死亡。”
说着瞥了眼老人的方向,低声道:“NPC的原话是拜完神像后要回来汇报答案,先前吃午饭耽搁了。尽快去说答案,过了时间恐怕又是一个死亡条件。”
祈天河正要起身,楼上传来开门声,没多久巫将下楼外出,旅馆内就只剩下他,白蝉和睡午觉的老人。
走到躺椅边,无视老人闭着眼睡觉的状态,他直接开口:“有两只鬼。”
老人掀开半边眼皮:“想好了?”
祈天河点头。
遍布皱纹的脸因为莫名的笑容,皮肉全部堆积在眼角周围,显得阴森恐怖。
“哪两只鬼?”
祈天河反问:“算附加题?”
之前可没要求具体说出鬼是谁。
老人只道:“说错了也无妨。”
潜台词是没有失败的处罚。
祈天河这才开口:“阿槐和陶连。”
老人又问了一遍:“想好了?”
“等等。”那边白蝉突然冲祈天河摇了摇头。
对视间祈天河沉思片刻,‘一半生魂,一半死魂’的说法浮现在脑海中,不禁改口道:“两只半鬼,陶连,阿槐和那个婴儿。”
五名恐怖爱好者里,只有陶连是全名,剩下的几个全都是用小西,小北等敷衍的叫法,如果陶连是活人,肯定会避开这个忌讳。
老人这下彻底睁开眼睛,陷入一段漫长的回忆,沙哑着嗓子开口:“几名学生住下来后,阿槐还是找到了这里,天无绝人之路,随之而来的有几名捉鬼师……”
滂沱的大雨压住了部分词汇,祈天河起身去关门。
老人躺在摇椅上继续说故事后文:“捉鬼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造成女鬼记忆混淆,在这个过程中,有一名学生死亡。随后捉鬼师用泥土做了四个娃娃,蒙蔽了阿槐的感知,埋在山上,女鬼误以为大仇得报放松警惕,捉鬼师趁机联手封印了她。”
祈天河面色不变,暗自把捉鬼师代入玩家的身份,如此一想包括做娃娃等一系列举动,都是在为完成任务服务。
“那个婴儿呢?”他问出最关心的话题。
老人:“来得只有捉鬼师,全部成年了。”
下一秒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婴儿就只在校园里出现过短暂的一瞬间。”
祈天河紧盯着他:“那我的答案是对是错?”
比起是否会出局,他更关心答案背后代表的部分真相。
老人难得地陷入沉默,眼神开始飘忽不定,最后透过窗户凝视屋后某个地方,说:“算对吧。”过了会儿又补充道:“其实你的第一个答案,也不算错。”
旅馆内再无人说话,陷入一片寂静。
外面雨下得最是酣畅淋漓时,白蝉准备去山上拜神像。
祈天河跟他一并走到门口,递过去伞。
白蝉撑开伞,却没有直接走入雨中,微侧过脸说:“综合一下老人的话,那个婴儿刚开始是人,出去的时候变成了半人半鬼。”
祈天河:“因为进副本的缘故?”
白蝉失笑:“你见过哪个玩家因为进游戏变成这样?”
祈天河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白蝉这时缓缓道:“婴儿本身肯定活不长了,恰好那时游戏运转出现漏洞,把他作为玩家吸纳进来。就是不知道之后游戏是如何修补上这个漏洞。”
祈天河保持缄默。
白蝉撑伞走入雨中,淡淡的声音飘到站在屋檐下的人耳边:“人也好,鬼也好,在我看来,那个婴儿是个被意外选中的幸运儿。”
祈天河没有否认,说句不好听的,这就相当于白捡了一段人生,不然时至今日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等他回过神来,白蝉已经走远了,祈天河远远地看见原本站在老槐树下的柳天明和NPC交流结束,同样准备进山,短时间内,这片区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正准备进旅馆休息,看到老人的瞬间想起那句‘捉鬼师用泥土做了四个娃娃,’不由联想到昨天伐木时在地里撬出的黑泥和今天面汤里一点点的墨渍,他匆匆披上一件门口挂着的雨衣,改变主意跑去小树林。
地上散落着不少枯枝,实心木差不多全被玩家砍完带走,祈天河找了一块空出来的地,又开始舞动小铲子刨坑。
和之前不同,这一次他挖得格外深,越往后费得力气越小,铲出的土也越少,到最后铲子几乎是直接砸到了水潭里,一同挖出的还有腐烂的树根。
祈天河看得皱眉,难怪周围树没一个成活的,底下的根早就被泡烂了。
脚下的土地变得越发松软,他像是踩在一片浮萍上,很快整个身体随之晃动。
祈天河匀速朝后退,快退到缓坡时,适才站着的地面整片塌陷,形成大概半径有一米左右的漩涡。纯黑色的水咕噜噜冒泡,数只手骨虚浮地挣扎着。
早前他挖出手骨时便觉得有几分熟悉,但实在没想起来,这下终于知道这一幕在哪里见过,《民间猎奇故事》里那条黑色的河。
曾经书店老板活着的时候,还扮演过船夫,带着他在河中漂流。
面汤里的墨渍瞧着大概率也取自这里,祈天河压住反胃的冲动继续后退,正要转过身,突然被人从后面用力推了一把。
一个踉跄,惯性作用下他直接摔倒在泥潭里。
黑色的水仿佛充斥着生命力,它们汇聚在一起化作一双无形的大手,拽住祈天河的脚踝不由分说把人往下拉。祈天河手指陷在土地里,试图阻碍被拉下去的过程,抬眼的刹那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惊讶于自己在这种状态下竟然还能笑出来:“这手段……太不入流了些。”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不久前进山的朱殊瑟,谁能想到她居然会为了对付自己放弃拜土地公。
“抱歉。”
朱殊瑟平静地丢过来一个词汇。
个人的力量根本阻挡不住黑水的禁锢,预计很快就会被拽下去,祈天河叹道:“至少告诉我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