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曲恼怒:“当然是假——”
“当然是真的呀,你们多喊几声仙君哥哥,他就会帮你们啦。”郁承期嗤地笑出声。
“仙君哥哥!”
“仙君哥哥,仙君哥哥!仙君哥哥!!”
小孩子易受支使,立马开始喊,尖细地嗓音一声响过一声,顾怀曲瞬息被吵吵嚷嚷的声音淹没。
他深深吸了口气,站在声潮里,攥紧手指,转眸厉瞪向郁承期。
因为小童们太过吵闹,没过片刻就惹来了家中大人的注意。呼呵声从不远处传过来,小童们听见大人的呼唤,忙不迭的哄闹一声,各自往回跑。
其中一个留了个心眼,临走前不忘了叮嘱,小手一指,充满期待道:“我家就住在那座屋子,仙君哥哥,一定要记得修好呀!”
“……”
意思是修好了还要给他送到家里去!
顾仙师不及拒绝,小童们已经嘻嘻哈哈的跑远了。
他面色难看。
风筝被一个混账塞进了手里。
那混账东西笑出声,一脸事不关己,还戏谑着凑近耳边,模仿小童说了句:“仙君哥哥,一定要记得修好呀。”
随即又是一声低讽嘲笑,功成身退,转身走了。
第36章 师尊和江流儿
别说,这村庄虽然偏僻,但山环水绕,土地优渥,清风徐徐吹来时,与繁华的城镇相比要闲适安逸得多。
而且在后山还有一处温泉池,当真不用自己提水洗澡。
顾大仙师借口说没兴致,不去。
其实就是面皮薄,不愿与人坦诚相见。
于是除了宋玥儿,就只有其他几名弟子去了后山。
泡温泉是件很舒服的事,温热的泉水浸没身体,能将人浑身筋骨泡软了,心神松弛不少。顾仙师不懂享受,他这几个弟子可毫不客气。
几个人从下午,一直待到暮色将尽,始终泡在温泉里,等从后山走回村子的时候,天色都彻底黑了。
彼时,顾怀曲在村口吹着夜风,已经有一会儿了。
他见着不远处昏昏亮亮的山道上,出现了几个人影,缓缓悠悠地走过来。
韩城看起来倒还好,他的两个小弟子也一如既往的端正乖巧,唯独楚也和郁承期,两人一个赛过一个,浑身懒得像没骨头似的,衣裳也不规矩穿好,松松垮垮,形色浪荡,竟还有心情在路上说说闹闹。
顾仙师眉头一皱。
丢脸。
他正要开口,但附近的灯火太暗,没人注意到他,只听见楚也的嗓音从不远处传过来,浪里浪气的:“多少年没干这种事了,今日本来想比比,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郁师弟一看就能尿很远,万一没比过,我这师兄多没面子啊。”
顾怀曲:?
楚也一脸高深莫测,说完还拍拍郁承期的肩,笑嘻嘻地夸:“不过郁师弟真是雄姿英发,惊为天人呐。”
“……”
韩城虽没说话,但一脸冷漠,与他们两个隔了起码半米的距离,看起来并不想与之为伍。
两个小师弟也始终默默的不搭腔。
顾怀曲没有听懂,正好几人已经走得很近了,便淡漠走上前道:“楚也。”
听到这冷淡的声音,楚也才注意到暗处的师尊,愣了一下,赶忙道:“啊,师尊?”
顾怀曲点了点头。
又不禁问:“你们在说什么?”
楚也面色一下子纠结起来,张了张口,咳了几声,还是没好意思说。
这可是他们清冷矜贵的师尊啊,怎么能说这种东西脏了他的耳朵!
郁承期笑吟吟地截过话:“师尊怎么来啦?是来找弟子的吗?”
村口的灯笼昏暗,泠泠月华洒下来,郁承期逆光而立,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被映得清皎如绸,衣襟不知廉耻的半敞着,水珠滑下来,顺着胸膛紧实鼓胀的线条,在光影下无比清晰。
顾怀曲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不自在,不及训斥,郁承期忽然掰过他的肩膀,将他向后转。
“……”
郁承期今日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边悠悠懒懒地推着他往回走,边道:“村口风太凉啦,我们回去说。”
顾怀曲的确是有事找他,索性忍了,其他弟子也并未察觉他们这样有何不妥的,他们泡了一下午温泉,骨头都松软了,各自回了房歇息。
于是郁承期则推着顾怀曲进了屋里。
点上灯,朴实干净的屋舍被照得温暖明亮。
顾怀曲转过身正要与他说话,眼前的气息忽然变得很近。
郁承期半个身子挨了过来,身形挺拔坚实,撑着手臂将他笼罩在桌边,让人无处遁从。
顾怀曲不禁愠怒:“干什么?滚!”
郁承期低劣轻笑了声,不由分说,用力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下面某处:“给你摸摸看。”
“??!!!”
“你有病吗!!”顾怀曲唰地脸色骤变!
他头皮发炸,登时羞怒到极点,像被烫着了一般怒骂着使劲甩开手,甚至因为太过用力,不慎撞到桌子,砰地一声巨响!
烛火摇摇晃晃,整座屋子的光线都随之颤抖。
让清仙尊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竟然握着别人的手……往那、那处按?!
郁承期仿佛没什么,只是觉得他的反应好笑,慢悠悠理所当然的道:“师尊不是问我们方才在聊什么?就是在聊这个呀。”
“?”
那……
雄姿英发……惊为天人……
顾怀曲半晌反应过来,面色扭曲,烧红了脸:“你——”
郁承期狭促地嗤笑了声:“师尊直说吧,找我有何事?”
顾怀曲神情冷厉得几乎要吃人,哪还有心思与他说话,转身将桌上破破烂烂的风筝扔到他身上,厌烦地别过脸不看他,冷着脸骂道:“这烂摊子是你敛来的,自己去收拾!拿着立刻滚!”
郁承期被迫接住那风筝。
眼眸一垂,仔细观察。
不禁沉吟了下。
“……徒儿怎么觉得这风筝比上午还破了?师尊不会又瞎折腾了吧?”
“真笨。”
他随口一句嘲笑,便戳破了顾怀曲的心事。
顾怀曲更加气恨难忍,面覆霜寒,又怒喝了声:“滚!!”
郁承期不以为意。
顾怀曲手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凡精巧细致的活儿他都做不来,连炼丹炼药都一塌糊涂,要是能把风筝给修好了,那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他师尊可金贵着呢。
所以他也只是叫顾怀曲难堪一下,没打算让他真的修。
郁承期索性不跟他计较,懒洋洋地转身。
滚就滚。
出于心情好,回去以后,他破天荒的替仙君哥哥挽回了一下面子。
囫囵动手摆弄了片刻,亲自将风筝给修好了,又送到门前,将它挂在了小童家门口。
……
就在这住下的十几天中,一众师兄弟发现郁承期竟私藏了不少手艺。
其实郁承期很适合这样安逸的村落——至少在旁人眼里,他是很适合。不仅会做饭,还会什么编竹筐,做鱼竿,刻木雕,就连野外的毒蘑菇都辨别得清。
不仅如此,他骨节匀长的手指灵活巧妙,手艺十分细致。
那双手的茧比别人要粗粝一些,无论粗活细活,到他手中都有种微妙的驾轻就熟感,一看就与其他娇生惯养的贵门子弟不同。
譬如同样是雕刻一件玩意,他手里的小刀能快出残影,碎屑剥落如雨,而旁人勉强照猫画虎,也没有他雕出来的三分相似。
其余几个师兄弟对此叹服连连,郁承期只是无所谓的挑挑眉,不置一词。
短短十几日内。
就在他展露的手艺的同时,还有件事在暗中发酵。
郁承期这些日不知不觉,展露了太多才艺,已经无意识的成为了这座村落中年轻女子心仪的首选。
——且不说他在做活的时候比旁人机敏多少,就光是那张脸与身姿,便足够未出阁的女子们梦寐以求的。
郁承期长得好看,又不像顾怀曲那样拒人千里。他眉弓锋锐深邃,眼眸明亮狭长,白日有如骄阳,夜晚身披皓月,端得是俊美无俦。
而他的身材……那些未经人事的姑娘们形容不出来,总之就是让人挪不开眼,劲厉又修长,能将人压迫得喘不上气,像把不可一世的锋刀。
本就不大的村落里,私话很快就传开了。
但在情.爱相关的事上,顾大仙师总比旁人要迟钝一些。
加上弟子们不敢与他说笑,八卦怎么也传不到他的耳朵里,这么多日过去了,直到某一天,他从郁承期屋外路过时,才倏忽注意到不对劲。
——为何郁承期门外有那么多三五结伴的女子徘徊?
虽然她们都装作漫不经心、随性散步的模样,但那种频频往屋中侧目、面带娇羞的感觉……
顾仙师面色古怪异样,总觉得自己没想多。
他一时无语,暂且没在意,径自去往溪边的小桥附近。
得益于这次出游,顾仙师也比往日闲下来许多。
他虽然自幼长在山海极巅,早习惯了那里的苛正严明,但时而也会向往一下闲适的流水人家。就在前些日散心的时候,他偶然发现,这座村子里的野猫好像格外热情,见人就欢,顾大仙师心一软,便在每日午后来喂喂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