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个屁!”谢谙听着康率甫那意思分明是指责自己的钱是偷来的,登时怒不可遏,抡起拳头想要继续朝他砸去,忽觉脖间一紧,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摔落在地,耳畔响起清冷的声音。
“太子谢谙夜半私自□□外出,与同窗斗殴,私藏银两,按照宫规赏一百棍。”
谢谙猛地抬起头看着从廊庑下走出的江景昀,俊美的面容上不带半分温情,凤目里流淌着冰冷寒霜,轻轻扫了眼谢谙,眉心微蹙,眼尾染上几分薄怒与厌恶。
江景昀一直在这!
这是……康率甫他们故意下的套!
谢谙后知后觉,错愕地看着康率甫,只见他被人搀扶起来,毫不躲闪地对上自己的目光,得逞地抬了抬下巴。
“不是的,二。”谢谙张了张嘴想要解释,甫一出口便被江景昀厉声打断,“来人,押到幽室掌罚!”
谢谙还想说话,却发现被下了泯音咒。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却又不甘心地看着江景昀,可自始至终江景昀都不曾给过他一个眼神。
“多谢景王。”康率甫踉踉跄跄地走到江景昀面前,恭恭敬敬地准备行礼,然而腰刚弯到一半就被一阵厉风给掀翻在地,眼前白光一闪,脸颊登时皮开肉绽。
这一举措看呆了在场所有人,连带着躲在暗处的谢谙也惊呆了,当时他被带走之后还发生了这么精彩的事吗?
霜雪周身流淌着的白色的灵流将夜色驱散几分,呲呲电流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飘荡,吓得大家觳觫不已,枝头的雀儿呜咽一声抱着脑袋回了窝。
“你是何等身份?也敢对太子大呼小叫?”江景昀凤目一凛,走到康率甫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尾藏着凉薄与鄙夷,“自古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康世子不仅偷太子的东西,还言语羞辱,怎么,如今的镇国公是连君上也不放在眼里了么?”
“不……不不敢。”康率甫战战兢兢地低下头,颤声道。
“拿来。”江景昀朝康率甫伸出手。
“什……什么?”
“太子的钱。”
“没……没了。”康率甫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身如抖筛。
“没了?”江景昀剑眉轻挑,“那方才说的还剩十两。”
“骗……骗他的。”康率甫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说道。
江景昀沉默半晌,倏地骂道:“混账!”
接下来院中只闻得人的哀嚎声,江景昀嫌吵也干脆布了道隔音结界。霜雪的光芒穿梭在漆黑的夜里,萤火般的碎光仿佛铺洒在天河里的星辰,不知所以的人们还以为是流星划过,不时发出艳羡的惊呼。
作者有话要说:
一般什么情况下你会打人?
谢谙:这个嘛,就正文例子而言,实在忍不住了才会打人,一般不打人的。
江景昀:懒得说话。
谢辞:欺负我舅舅!打到他亲妈都不认识!
沈晴鹤:……不打人。
陈无计:说我脾气不好的,说我只会显摆臭钱的!
顾行止:犯病的时候才打人,正常的时候不打人。但似乎导演给我的镜头都显得我不正常……
第69章 江景昀绣的荷包
江景昀神色淡淡,月华倾泻在两肩,捻着两分风流大胆地跃上瓷白的脸颊,勾勒着优美的轮廓。
清风温柔地吹拂着鬓发,荻花宫独有的蓝白相间长衫衬得气质愈发清隽儒雅,轻飘飘的衣摆上下翻飞着,宛若一位吟诗作画抚琴赏花的文人。
“江景昀!”愤怒的咆哮声由远及近,一位华服男子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急匆匆跑过来,伴随着他的怒吼,发间的玉簪松松垮垮搭在发髻上,摇摇欲坠。
来人正是康率甫的父亲镇国公。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镇国公看着自家儿子跟几个兄弟的庶子被江景昀那关门打狗的阵势登时怒不可遏。
“还不快些解了这阵法!”镇国公几次试图冲破结界解救自家儿子,奈何都被结界周身的灵力给反弹回来,气喘吁吁地冲着江景昀吼道。
“荻花宫不准外人出入。”江景昀不为所动,冷冷扫视着镇国公,语气骤沉,“谁让你进来的?”
“老夫若是不来你岂不是要把我儿他们打死?”
“不会。”江景昀漠然道,还没等镇国公气喘匀,又补充一句,“会留口气的。”
“放肆!”镇国公一口气没能喘上来,登时涨得脸红脖子粗,身子因愤怒而颤抖,寻思半天也没憋出下文来倒是把自己气得一阵剧烈咳嗽。
“令郎对太子出言不逊,不遵宫规,擅自饮酒,与同窗斗殴,偷窃。”江景昀泰然对上镇国公那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的目光,语字轻吐细数着康率甫等人犯的过,眼帘轻掀,“本王掌罚,打他们几下怎么了?又没死。”
“你──!”镇国公被江景昀最后那句“又没死”气得五脏六腑生疼,回过头看着自家儿子那张脸被打得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心疼不已,目光往四周瞅瞅,问:“太子殿下呢?景王说我儿对太子殿下出言不逊,那太子殿下人呢?”
“国公爷莫不是忘了自己身份,太子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江景昀卷翘的眼睫上骤然间凝聚起薄冰,眉宇间积攒着万顷阴云,森森闪电如腾飞的蛟龙穿梭其中。
“那王爷就莫怪老夫去让君上做主了。”镇国公知晓自己与江景昀是讲不清楚的,也不再多言,直接让人拿了腰牌进宫。
泰安帝很快差了薛毕赶来。
薛毕简明扼要地表达了一下泰安帝的想法,就是让谢谙揽下罪名,逐出荻花宫并且登门道歉。
有了人撑腰的镇国公腰板瞬间挺直,扬眉吐气,与那打架输了回去找主人的狗无二异。
“道个屁!”江景昀直接打断了薛毕后面的话,掐指施了个盛年重来,把方才事情的经过重新演绎一遍。
“太子与康率甫二人均有错,太子也已经在幽室领罚,凭什么还需道歉?”江景昀凤目微敛,狭长的眸子里迸发出慑人的光芒,看得薛毕双腿打颤,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这……这是君上的意思。”薛毕怯生生地回道,“况且太子在荻花宫表现并不好,这月考校成绩也不佳,待着也是……”
“没得商量?”江景昀问。
薛毕抿了抿唇,对上江景昀的目光,又匆匆别开,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行。”江景昀沉吟片刻,一把扯下腰间的宫牌扔在地上,淡淡道,“教不严,师之惰。太子殿下成绩不佳是本王的过错,本王没能教好他。你去回禀君上,本王无能,自请辞去荻花宫掌院一职。”
江景昀漠然转身往前走着,头顶的玉冠在月华下竟诡异地折射出凛冽寒光,比三九天里的冰雪还要寒凉,冷得人直打哆嗦。
见证了事情经过的谢谙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心里百感交集。当他被关进幽室受罚,昏昏沉沉间却得知自己已被逐出荻花宫,他一心只想见江景昀解释一下自己为何会□□夜出的原因。他托沈晴鹤去请江景昀,可最后得来的却是自己已经被逐出荻花宫消息。
他恨江景昀的果敢无情,却不料当年事另有原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江景昀始终在维护他,并没有讨厌他。
谢谙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追随着江景昀的身影呆呆地跟上去。
荻花宫南面的一处幽雅别致的院落内,丰神俊朗的男子席地而坐,怀里揣着针线篓,烛台上一豆孤灯正发愤图强地吐露着自己的光芒。
他拿着针头,对着烛火方向,半眯着眼穿着线。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贪婪地吸纳着烛光,熠熠生辉。
谢谙坐在窗口的树枝上,借着敞开的窗户清清楚楚地看见篓子里的荷包,上面用金线绣着各种字体的福字。
他瞳孔微滞,下意识地捂着腰间的荷包,手指情不自禁地发颤,这个荷包……是江景昀绣的!
谢谙想想仍觉不可思议,再次抬头看去。江景昀已经穿好针线,正低头翻弄着荷包,捏着一处有些开线的地方密密缝合着,神情专注不已。
即便谢谙再不想承认,这个百福荷包的的确确是江景昀绣的!瞧着他那娴熟的绣功,看来做这个荷包也有好一阵子了。
谢谙鼻尖一酸,眼睛里泛起朦胧水雾,视线里江景昀的身影也变得模糊,唯独那个百福荷包看得一清二楚,心脏如遭万蚁啃食,千疮百孔间荡漾着着酸涩与暖意,二者交织在一起,随着血液流淌至四肢百骸。
这个傻子,总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
细碎的敲门声响起,江景昀顿时如那受惊的兔子,也忘了用剪刀去剪线头,直接用牙齿咬断,而后把针线丢回篓子里,迅速地把它丢在角落里,还不忘用一本书盖上做掩护。
一系列动作完成后,他又拿着荷包站了起来,拂了拂稍稍起褶的衣摆,拾起那张处变不惊的面具安上,端坐在红酸枝木椅上,倒了杯茶兀自喝了起来,而后对着门外道:“进来吧。”
“大哥。”沈晴鹤推门而入,看着江景昀一脸云淡风轻喝着茶,眉宇间担忧尚未褪去,低低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