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拈花术!”
谢谙一片骇然,身上血液凉了一半,他们这一路竟然都有人跟着!
又或者说明明镜司大牢开始就已经有人开始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胭脂笑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谢谙喃喃道,“二哥哥,他的目的是什么?让我们帮忙除祟?”
江景昀长身鹤立,月华慷慨地匀了几勺在他肩头,借着肩头温柔地攀上他那优美的轮廓,把那深邃的五官都给笼罩着,留下一串朦胧的足迹,神秘而又美好。
江景昀罕见地出神,抬眸对上谢谙好奇的目光,睫毛轻颤,语字轻吐:“是燕山。”
谢谙瞳孔骤缩,也是为了燕山?那么这人是敌是友?
“乾元观。”江景昀指尖结出一根银白色的丝线,揽得皎皎月光,觅得清风肆意穿梭着。
“拈花术只是控制了那纸俑,所注的灵力也很浅,只是为了让纸俑不受胭脂笑怨气的荼毒。你看看这只纸俑的前面一个,它离胭脂笑稍近的那只胳膊已经腐烂得不成模样。”江景昀指了指稍前一只纸俑上黑漆漆宛若被雷劈过的肩膀。
“邪祟怨气太重,不可直接触碰红尘万物。下在纸俑上的拈花术也只是为了使得胭脂笑能够长时间待在这里。至于真相如何……”江景昀顿了顿,又道,“胭脂笑的真身便藏匿在乾元观中,金吾凤已经指出乾元观的方向,今晚势必得去那走一遭。”
“好!”谢谙收敛杂绪,朗声应道,不料用力过猛牵扯到背上的伤口,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背上受了伤,疼得龇牙咧嘴。
江景昀这才注意到谢谙的后背上的伤,知晓这是为了救自己而被波及到的,心里百感交集,一股暖流正汩汩汇入心窝。多年来他总是冲在最面前的,而今也能体会到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迷茫间更多是感激。
“多……多谢。”江景昀睫毛簌簌抖动着,喉结鼓动着,嗓音有些发颤。
江景昀头一次的温柔使得谢谙受宠若惊,原本还弯曲的腰杆瞬间挺直了,并且极为豪气地拍了拍胸脯,一本正经道:“保护二哥哥是我应该哒!”
“走吧,咱们一起去燕山。”
“谢谙。”江景昀顿了顿,眸光显得有些复杂,“燕山你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这怎么行呢!”谢谙果断拒绝,“万一那胭脂笑的真身是个百年老鬼呢?还有那个使用拈花术的人在暗中埋伏怎么办?”
“反正不行,我一定得跟二哥哥一同进燕山,得寸步不离地保护你。”
“大可不必。”江景昀收回目光,嗓音缥缈,似从天际传来,习习夜风稍稍一吹便七零八碎,恍惚间带着几分苍凉,“谢谙,大可不必。”
这话之前在茶楼的时候江景昀也曾对谢谙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当时的他一心惦记着抓住谢谌,没有放在心上。但这一刻谢谙竟觉得有些奇怪,心跳没由来加快,脑海里有一道白光一闪而逝,尚未来得及细品就已经无迹可寻。
见谢谙久久不语,江景昀再一次面无表情地问道:“一定得去?”
谢谙怔愣片刻,缓缓点头,依旧是之前那个理由:“不放心二哥哥,我得保护你。”
去燕山的目的虽不单纯,但方才说的话却是真的。
“随你。”
江景昀缄默不语,忽而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薄凉。他不再看谢谙,足尖轻点,追随着银线牵出的方向往燕山深处行去。
谢谙也不磨蹭,驾驶轻功追上,余光忽而瞥见祠堂内一缕诡异的光芒显现,又半途折回去查探一二。
距林府不足十里外的一处四方小院内,一位面如冠玉的男子席地而坐,膝间摆着一把焦尾琴,莹润如玉的指腹在琴弦上轻拢慢捻抹复挑,清脆的曲调随着他手中的动作如碎玉落珠盘叮咚作响。
小院中央还有一位覆着金色面纱身姿婀娜的黑衣女子,薄雾般柔顺的长发随着美妙的琴音翩翩起舞,舞步蹁跹,似蝶戏花丛,捻来缕缕芬芳。
“晓来人间最无忧,折花煮酒酣高楼。千秋风月不足道,与君共销万古愁。”
“阿云,这还是你我第一次遇见时你给我唱的歌,很好听。当时的你……很乖巧。”
男子嗓音清朗,字音里藏着深情与欢喜,不经意间抬眸,猝不及防对上女子眸子里来不及收敛的深情与眷恋。
女子一惊,脚下的动作也跟着乱了节奏,却依旧不肯放弃,带着羞恼与倔强继续跳起舞来,舞步比之先前少了柔美多了滑稽。
男子也不恼,嘴边噙着温和笑意,冲女子笑了笑,柔声道:“阿云累了?那就歇歇吧。”
“不……不累。”
女子闻言,漆黑的眸子像是汲取了漫天星河,光彩动人,恍若刹那间冰川消融,东风拂梢。然而下一刻男子的话却是让她跌入千尺寒潭。
“怎么总是不听话呢?是不是只有死了才会乖乖听话?”男子啧了一声,琴弦应声而断,眸里温和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凛凛寒霜,如苍鹰捕食,犀利而又狠毒。
女子眸色几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还请尊主责罚。”
“尊主?”顾行止脸上阴狠之色骤然消散,又恢复成之前那副温和模样,起身走到女子面前,温柔地将她扶起,替她整理凌乱的鬓发,亲了亲她额头,而后小心翼翼拥入怀中,粲然一笑。
“你不是说过以后都唤我‘行止’的么?阿云,唤我一声‘行止’吧,我想听了。”
女子眸里的哀伤如那落入枯原上的火星,熊熊烈火把仅存的希望烧了个干净,徒留疮痍。她闭了闭眼,艰难地扯出一抹笑:“行……行止。”
顾行止欣慰地弯了弯眸,如毒蛇吐信般舔舐着女子的耳垂,森然道:“阿云,即便如此,你还是得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谙:是不是我只要对二哥哥好就不会挨揍了呀?
江景昀:谢谙脑子是不是好不了了呀?
谢辞:今天舅舅是不是还会夸我呀?
沈晴鹤:我是不是还要等一段时间再出场呀?
陈无计:我是不是青虬又帅又有钱的呀?
顾行止(邪魅一笑):我是不是看起来非常像h道教父?
另外:“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胭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出自宋代赵佶的《宴山亭·北行见杏花》
第42章 江老二不是人
谢谙怀里揣着一块从祠堂偏殿火盆里捡起烧到仅剩一半的无字牌位,面容阴郁地走到江景昀面前,眸子里流露出浓浓的愤懑之色:“二哥哥,那个林叶没有说真话。”
江景昀闻言并不意外,波澜不惊地拢起指尖牵出的那根银线,用余光觑了眼谢谙手中那半截牌位,掌心凝结出一簇淡蓝色的光芒顺着那已经烧焦的木炭细细描摹着,竟奇迹般地将其原有模样还原出来,以及右下角那抹类似于用胭脂画出的海棠花。
“这东西与林夫人体内邪祟有关。”江景昀嗓音淡淡,掌心汇聚着灵力一边对付挡在身前的结界,一边分心看了眼一脸堪比白痴相的谢谙,语含三分嘲讽,“说白点附在林夫人体内的邪祟就是这个牌位供奉的人,也就是胭脂笑的主人。”
谢谙惊愕地张大嘴巴,看了看手中的牌位,本来笃定江景昀并未走进里面查看肯定不知道自己发现的秘密,哪知他什么都知道,搞得自己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谢谙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不能就这么浪费了,江老二说了是他江老二的事,他也要表现一下。
于是乎,谢谙当作并没有听见江景昀那一番话,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道出自己的发现。
“放眼整个青虬,不论是王公大臣,还是寻常百姓,家里的祠堂只会摆放自家族人,外人是怎么也进不去的。”谢谙耐心分析道。
江景昀则用一副“我就这么看着你演”的表情看着谢谙。
谢谙也不觉尴尬,回之一笑,继续说道:“而这林家祠堂里的无字牌就显得莫名其妙了,牌位跟坟冢不一样。生前可以修坟冢,但不可以立牌位。祠堂更是重地,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连带进去的东西都有讲究,就怕冲撞了先人。
“因此这牌位上虽然一个字也没刻,但一定是表示一个逝去的人。因为某种原因,这个牌位代表的主人并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大家视野里。”
“我方才在祠堂看了一圈,那林叶的父母祖父母牌位俱全,因此这牌位代表的肯定不是林叶的长辈。既不是长辈也就可能是同辈了,我抽空问了个小厮,林叶是林家独子,并没有兄弟姊妹。那么这问题就更复杂了,二哥哥,你说是不是?”
江景昀置若未闻,专心破解着眼前的结界。
谢谙也不觉无趣,自说自话:“起初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然而直到我看见这牌位上的海棠花时我才肯定自己的想法。”
“一般拿来削作牌位的都是沉檀木,沉檀木生长于寺庙古刹之地,常年吸取供奉经文香火,体内形成木灵,能够自主识别牌位上刻着的人的身份。倘若牌位丢失,也能助其回到本家。毕竟这牌位丢失可是极为不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