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真死了你也别想活。”男子袖风一扫,身前瞬时结起一道淡蓝色的结界把江景昀的那道光刃碾得粉碎,莹莹光亮在空中消散,短暂的绚烂后又是无边的黑暗。只闻得他低低一笑,“你可得给我殉葬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
“我不是来看你发疯的。”江景昀漠然道,“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哎。”那人低叹一声,“就不能是因为我想你了来看看你?辗转反侧,日夜思服,寝食难安吶。”
江景昀不待他说完,直接打出两道凌厉的掌风,男子站着的那处位置赫然出现一个偌大的坑,坑沿还冒着袅袅白烟。
江景昀耐心耗尽,不愿再与男子多言,转身往前走。
“我就是有一点不明白,特意来找你问问。你明明知道安平王是清白的,为何又要让他掺和到这件事中来?”男子问,“使他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难不成你对他是逢场作戏?还是你支持魏王?”
江景昀置若未闻,继续往前走。
男子也不阻止,兀自说得痛快:“阿昀,你是想他死么?”
回答他的又是一道劲疾的掌风。
谢谙只觉脑海里那一直绷紧的弦骤然间断了,断裂的琴弦拉扯着血肉嗡嗡作响,倒不是因为男子的话,而是因为他称呼江景昀的那声“阿昀”。
会如此称呼江景昀的除了顾行止那个疯子再无第二个人。此前他遇上顾行止都是他附身在别人体内,没想到这次能遇上本人。顾行止既然在这,那也就代表之前在牢里看见的薛毕是假的,只不过是为了把江景昀引出来。
那洛微云把他带出来又是为何目的,是单纯地想要告诉他自己是被江景昀故意冤枉的,还是顾行止那个傻子又要给他讲故事了?又或者是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
谢谙百思不得其解,根本理不清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其他的必然联系,脑子里的经仿佛被糨糊给黏住了,牢牢凝固成一团。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顾行止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一侧的围墙上,面上依旧戴着一个华美精致的面具。他用余光扫了眼东南角的位置,居高临下看着江景昀,别有深意道:“你既然想他死,那我就帮你一把咯。”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只闻得东南方砰的一声发生巨响。脚下的地面发出剧烈颤抖,一如那掉落在地的鸡蛋,蛋壳四分五裂,露出其柔软的内里。
只见滚滚浓烟升腾到空中化作一朵又一朵深蓝色的蘑菇云,恣意欢谑地占据着属于自己的地盘,昂首挺胸昭告着世人。明艳的火光为其欢呼喝彩,凄厉地照彻黑夜。
尖叫声此起彼伏,鸡鸣狗吠不绝于耳,搅碎着这平静的夜。
漆黑的天幕染上了大片胭脂色,不时有几点藕色的莲花在盛放,恍若无意间闯入星河的渔船,晕开圈圈涟漪后张皇失措地划着桨离开。
那是明镜司的方向!
谢谙还在里面!还被他困在结界里!
江景昀呼吸微滞,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我让人埋了五十斤火.药在牢房位置,这一炸,别说是人了,就是蚊子也活不了。”顾行止看着江景昀脸上毫不掩饰的焦急与担忧,嘴角慢慢咧开一抹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阿昀,怎么样,我是不是又帮了你一个大忙?”
江景昀急得红了眼,根本顾不上顾行止,他足尖轻点,驾驶着轻功朝明镜司法方向飞去。
谢谙在看见明镜司方向升起的火焰时整个人瞬间都无法淡定。
顾行止竟然丧心病狂炸了明镜司!
江景昀急急忙忙赶去肯定是为了去找他,那里会不会有顾行止设下的阴谋,就等着江景昀上钩?
电光石火间,谢谙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开手腕间的禁锢咒,因着脱离了明镜司,那一直被压制住的灵力总算得以解放。他阴沉着脸召出有钱,强悍的灵流把洛微云都给掀翻在地。
“洛大人,我不知你到底是何目的带我走这一遭。现在也没时间与你再多费唇舌。”谢谙冷眼扫视着洛微云,“但是景王若有半点差池,你也别想安稳。”
谢谙抛出有钱,也不计较御剑有多显眼,他现在一心只惦记着江景昀。
至始至终洛微云没有多说一句,她默默地从地上爬起,从容地拂去衣裳上沾染到的尘土。缓缓抬头望着谢谙奔赴的方向,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收紧,眸里藏匿已久的阴暗如滴入水中的墨汁,贪婪地晕开,直至满目黑暗,再无半分清明可言。
她站得笔挺,又好像是黄泉路口停留的恶鬼,用那犀利冰冷的眸子注视着一个个过路的鬼魂。只须臾间便又给小心地敛去,好似方才种种皆是错觉。
“呀,还有一个小美人呀。”顾行止轻呼一声,直勾勾地看着洛微云,言语极为轻浮浪荡,“小美人模样长得甚像我的心上人,跟哥哥我好不好?哥哥会对你好哒!”
洛微云循声望去,稍稍抬起头对上顾行止投过来的目光,眼睫轻颤,声音有些沙哑:“……滚!”
“啧,小美人还挺辣的。”顾行止啧了一声,继续端着浪荡子的口吻戏弄着,“枉你大费周章跑过来看哥哥我,家都被炸了也不急着回去,这难道还不是爱吗?”
“行了行了,你上司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小丫头片子心眼还挺多的。”顾行止没有错过洛微云掌心闪烁着灵武的光芒,讥诮一笑,“不过千万别在我面前卖弄,我会不高兴的。”
顾行止收起戏弄心思,眉眼轻弯,嘴里咿咿呀呀唱了起来:“簌簌枣花落衣巾,溶溶清辉戏雕栏。鸣蝉闭口立树梢,流萤栖枝邈云汉。才送春归又迎夏,经年一别未两宽。何时江月再照人,归雁衔书过万山……”
“走啦,回去啦,买些瓜子看戏去啦!”顾行止笑嘻嘻地洛微云摆了摆手,“这位长得像我心上人的小姐姐,我们下次再见哟。”
即便大牢位置与明镜司主殿离得远,可那坚固的围墙还是被炸得粉碎,里面的人恰恰与外面闻声赶来看热闹的百姓们打了个照面,还有一群……着装统一的黑衣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谙:第一次遇见顾行止,他没穿女装我还真不习惯。
顾行止(邪魅一笑):我想跟你讲讲我和阿昀的故事,顺便再提一句,阿昀唱歌真好听。
谢谙:汪汪汪汪汪汪!!!
第111章 二哥哥,周兵兵想喝喜酒
三拨人不约而同凑在一起,画面都跟着静止,气氛尴尬到极致。
负责调查伤亡的周兵兵从挺着圆溜溜的肚子两双小短腿飞速蹬着成了螺旋状,他急匆匆地从殿内赶出来,半指长的胡须被风吹成了八字,嘴唇被冒起的浓烟熏得乌漆嘛黑,连带着平日里嘴角边最显眼的那颗黑痣都看不见了。
“让……”周兵兵刚蹦出一个字就立马止住了声,瞪大眼睛看着左手边那一排着装整齐穿着深蓝色轻甲的男子,他们身姿修长挺拔,脸上戴着黑色镂空面具,仅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充斥着凛冽杀意。
最先回过神的披着外衣,趿拉着鞋子看戏的百姓,他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忙不迭转过身,捂耳朵的捂耳朵,牵老婆的牵老婆,牵狗的牵狗,作鸟兽散去。
三拨人就剩下两拨人。
周兵兵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不太灵活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看着眼前没有丝毫离去打算的人们,他那转悠了半天的脑子又开始慢了下来。
“那个……诸位,炸够了吗?”周兵兵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慢慢把手背在身后,手里捻着诀,掌心积蓄着灵力,正冉冉结出法咒。
就在法咒即将结成之际,那群人就如一汪刚打通的泉眼,积攒了多时的泉水气势汹汹地往外淌着。
“妈的!”周兵兵啐了口唾沫,都已经吓得腿脚发软,可偏偏嘴上还逞着强,“打架也不知道喊声口号,真犯规!”
“小伙子们,冲呀!”周兵兵倒是非常遵守规矩,拔出腰间佩剑,雪亮的剑锋指着对面,口号喊得震天响,“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执镜使的厉害!”
铁器摩擦声伴随着四溅的火星兀自圈占着地盘,嘈杂混乱的场面在空中一闪而逝的银光中有片刻消停。
“王……王爷!”周兵兵抬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丝,抬头看向悬在空中的江景昀,衣袍翻飞,簌簌作响。
他喉结艰难地鼓动着,颤颤巍巍地说着:“您要是再不来,下官都得成挨千刀的了,您。”
周兵兵话还没说完,耳畔一阵凉风袭过,吹拂起的鬓发热情地欢送着远去的人。
周兵兵一看江景昀奔向的方向,用那染血的手指按压着人中,不断安慰自己:没事没事,王爷是去找安平王去了,这是应该的,内人更重要,内人更重要。王爷是好男人,是好丈夫。安平王看见了肯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然后无以为报,便来个以身相许。那喜酒应该也快了吧?
他送的份子钱……一定要吃回来!
思及此,周兵兵重新握紧剑柄,深吸一口气,稳住因乏力而不住打颤的双腿,掌心灌足灵力,怒喝一声,眉宇间抑制不住的喜悦:“老子快要有喜酒喝了!谁也别挡着老子喝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