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是个直脑筋,特长打破砂锅问到底。
“小姐您跟我讲讲?到底喝什么醋啊?”
时逢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是素来跟笠儿合不拢么?我看你跟东花玩得挺好。”
八喜坦荡荡道:“也没有合不拢啦!大人不好欺负,小孩子好欺负些!”
时逢笑佯作惊讶地“哦?”了一声,接着道:“人家东花被你欺负得少了?”
八喜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好像也不少!”
主仆二人闲聊间,已经到了后院。
时逢笑的厢房隔壁住着唐雨遥,见南风立在门口抱着剑守卫,时逢笑丢下八喜朝她走了过去。
“今日你值上半夜?”
“是。”南风轻轻点头。
“行,那小爷先过去跟她聊会儿天!”
“……”南风侧身让开她,反正她粘唐雨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南风眼力见儿极好。
时逢笑走到门边,轻轻叩响了唐雨遥的门。
唐雨遥的声音淡淡从门里传出来,“何事?”
“媳妇儿,我见你还亮着灯,过来寻你。”
“进吧。”
时逢笑得了允准,正欲推门而入,门被东花从里打开了。
东花朝她欠了欠身,“东花去门口相候。”话罢转身出去帮她们掩好了门。
房中烛火摇曳,唐雨遥刚洗漱完,脸颊上的刘海粘了水,湿漉漉地贴在鬓边。
时逢笑朝她过去,唐雨遥便坐到桌前,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凳子。
“坐。”
时逢笑拉起凳子挪动到她旁边坐定,两人膝盖相贴。
“到金平了,午时我问你的话,可有想好?”
“……”唐雨遥闻言,凤目低垂,沉默不语。
时逢笑言笑晏晏看着她,“你不想说,那我来猜猜?”
“猜吧。”唐雨遥敛了袖,坐直等她后话。
时逢笑却不着急,先将手举到她脸颊边,把覆到她唇上的一小股头发顺到她鬓后。
慢吞吞道:“来金平,找容归将军对吧?”
唐雨遥诧异抬头与她对视,“你如何知晓的?”
时逢笑习惯性地眨了眨左眼,“掐指,一算。是不是好准?”
唐雨遥仔细瞧着她戏言,盯了半响,也没想出她如何知道的。
“的确很准,你莫不如再算算,我现在所思为何?”
时逢笑歪头,装模作样举手掐了掐指,随后摇晃脑袋往唐雨遥跟前凑了凑。
“现在算不出了,需要动力。”
“什么动力?”唐雨遥狐疑地看着她。
时逢笑伸手用指腹点了点自己的唇,“你亲亲我,我立马能算出!”
“真的?”唐雨遥半信半疑。
时逢笑极其认真地点头:“绝无虚言!你今天说,关起门来,都由得我,不能说话不作数啊!”
说话不作数?
唐雨遥一时错觉,忽然回忆起,她们那场荒唐的拜堂。
她在离开之时,时逢笑义愤填膺十分不舍地对她道:“我阿娘教我,做人要说话算数的!”
两种口吻,出自同一人口中。
她突然发现,时逢笑自重伤醒来后,真的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从前的时逢笑,并不这把闹腾人。
正思索间,闹腾人的时逢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摇着央她:“媳妇儿~好媳妇儿~我的心肝小宝~~~~”
“停!”唐雨遥听不下去了,耳尖发红,闭着眼飞快在她凑到跟前的唇上啄了一下。
时逢笑顿时满足,笑眯了眼,一脸享受道:“你方才所思的,是我的唇好软!你还想亲!”
“……”
唐雨遥羞愤不已,她真是,信了时逢笑的邪!
“好了好了,现在咱们说说正事。”时逢笑握住她手腕的手松开滑下去,包裹住她的手掌。
“你说,别再胡闹。”唐雨遥蹙眉道。
“你来金平找容归将军,容归将军知道么?”
“尚且不知,他可能以为我死了吧。”
“那这事儿咱们得从长计议……”时逢笑肃然道,话音未落,轩窗突然破开,黑衣人持剑跳入,剑锋朝着唐雨遥急急而来!
时逢笑大惊,一把将唐雨遥肩膀抓住,拉人入怀后,连带着转了几步旋身让到屋中央。
那人收剑抬头,锐厉的目光死盯着唐雨遥。
时逢笑瞧了瞧他的剑柄和身形,惊道:“是你?!”
那人哼笑起来:“不愧是齐天寨五小姐,眼力非凡。”
唐雨遥皱眉,扭头看向时逢笑,“你认识他?”
时逢笑摇头:“不认识,今日城外茶棚,一面之缘!”
话音刚落,那人已经纵身再次攻来,时逢笑抽出腰刀相抵,两人就屋中频频过招,门外南风和东花听闻动静,立即持剑入内。
“主子!”
时逢笑与那男子打得难分难舍,唐雨遥已让到一边,站在柱子后面,仔细观察。
看到南风和东花进门,便道了句:“我没事,去帮她。”
南风和东花朝她齐齐点头,攻招出去加入战局。
三打一,场面极度混乱,屋中桌椅尽数被摧毁,一片狼藉。
这边动静颇大,很快便迎来八喜,一声口哨吹出,家丁护院尽数朝后院赶来。
那闯入陆府的刺客功夫了得,几个回合下来已打伤八喜和南风,徒留时逢笑与之势均力敌,可显然,时逢笑之前的伤并未痊愈,招架到后来越发吃力。
男子边打边道:“不想我血洗陆府,便把人交予我!”
时逢笑几乎不必思考:“休想!”
唐雨遥站在一边扶住南风,八喜已赶来扶住了东花。
战况焦灼间,唐雨遥惶然想着,看来此人,是为杀她而来。
可谁能得知自己的踪迹?纪枢?
不对,若是纪枢,在定康动手最佳,追到金平来,又只派这么一人,于情于理都说不通,那还能是谁呢?
片刻后,时逢笑不敌,被那男子一脚踹中小腹,倒退数步,心口血气翻涌。
唐雨遥大惊:“时逢笑!!!”
便是她这一声关心,倒是催发时逢笑绝大的动力,她匆忙稳住身形,气沉丹田,举起左掌握住自己的刀,掌心在锐厉的刀锋上一滑,拉出一大片鲜红血渍。
唐雨遥双瞳急速收缩,八喜却道:“莫慌,有好戏看……”
话音未落,时逢笑眸光发赤,眼中布满猩红血丝,她邪魅一笑,周身内力喷发而出,横刀跳起,双足腾空,暴喝一声,手起刀落!
砰——
刀剑相撞,发出巨大声响。
那男子被巨大的内力压制住,双腿承受不起直接屈膝“咚”地一声跪到了地上。
咬牙时,嘴角已渗出鲜血,“小瞧你了!”
话罢就地一滚,滚至窗边,随后纵身跳了出去,转眼便消失于黑暗中。
这会子陆三才匆匆忙忙领着大票家丁护卫,将将赶到,时逢笑后槽牙咬得面上筋骨凸起,口中愤然道:“追!”
陆三和家丁护卫得令既出,真是来得慢去得快,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都散光了,唐雨遥第一时间去抓起了时逢笑的手。
“你这是……为何自伤???”
她的目光带着怒气,话音含着责备。
听在时逢笑耳中,却暖烘烘的。
是关心,是担心。
时逢笑满足得不行,抬头朝她咧嘴笑开:“应急嘛,总不能受制于他。媳妇儿吓到了?”
唐雨遥一把扔开她的手,别扭道:“明明再等等家丁就赶到了,何至于如此。”
时逢笑继续没皮没脸:“一点小伤换媳妇儿这么着紧着我,特别值当!”
唐雨遥背过身不想再搭理她,抚好南风坐去房中仅存完好的罗汉床上。
这会儿已经惊动了院落西侧的郭瑟,见外面没了动作,带着笠儿背了药箱就过来救急,进门一看,受伤了三个,一双眉皱成了疙瘩。
她的眼睛先看到时逢笑手上血淋淋的伤口,但碍于唐雨遥在,南风和东花又脸色发白地坐在罗汉床上,一头躺一个,只好先过去依次给她们把脉。
“还好,都伤得不重。”话罢让笠儿拿了治内伤的药丸给两人吞服,才转头去看时逢笑。
“呃,小爷这个犯不着麻烦。”时逢笑与她对视一眼,立刻将手背到了身后。
她是怕了郭瑟,先前饭后,人家首先惦记的就是那极苦的归元汤药有没有熬好,守着她盯着她喝完才走。
郭瑟开的药,苦到她能哭爹喊娘。
这会儿见时逢笑怯懦地退后了半步,唐雨遥才冷声道:“方才迎敌的气势呢?小九,给她好好看看。”
郭瑟对着唐雨遥揖手:“是。”话罢就要过去拉时逢笑把脉。
时逢笑又退后了好几步,目露惊恐,一直到背靠着柱子才停下。
摇头如倒腾花鼓,“不了不了!我真的没事,皮外伤!几天就好了!”
郭瑟颦蹙眉头,一双瑞凤眼狐疑地瞧着她:“时姑娘的手,如何伤的?你不给我看,伤口若发了炎症,只怕麻烦。”
唐雨遥今日话似乎多了些,直接怼了句:“她自找的。”
倒是一直陪在东花身侧的八喜还算有点良知,急忙扬声替时逢笑解围:“小姐以前打死豹子的时候,就用的这招,也几天就好了,看不看都没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