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笑错愕地往门口瞧了瞧笠儿义正言辞的小脸蛋,心中接连冒出数十声:我勒个去!怎么没走?!
见房中人端药不动,手还往碗上推拒,笠儿扬起下巴,努嘴:“嗯???”
郭瑟这姑娘,平日里见她温婉恬静,体贴入微,端不成想今日会这般适得其反,如此盛情难却,时逢笑若是不喝,当真说不过去。
为免人家心中意难平,时逢笑一咬牙,一闭眼,捏着鼻子接了那碗黑黢黢的汤药,猛地灌下一大口。
药刚入口,舌尖苦涩炸开,她整张脸立刻苦成了苦瓜,随即捂嘴躬身,去寻床下痰盂想要把药给吐了。
“时姑娘!师父说要喝完才有效!良药苦口利于病,喝完你才能大好!”
时逢笑心中有苦难言,胡说八道!她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床下翻找一阵没见到痰盂,时逢笑涨红了脸,眉头拧成疙瘩状,抬头去找八喜求助。
八喜自然不懂,盯着她问:“小姐!你要找什么啊?”
“嗯嗯嗯?”痰盂呢!
“小姐,我听不懂你要说啥,你咽下去再说!”
时逢笑情急,艰难地喉头一滑,活生生将那药咽进了肚子里。
“咳咳咳——你把痰盂放哪儿了?!”
“昨夜你熟睡后,郭先生来借走了呢。”八喜眨巴着无辜的双眼,站在一边无措道。
“……”时逢笑差点当场猝死。
她脑子灵光一闪,豁然开朗,感情郭瑟猜到她怕苦了,故意为之?
那郭瑟为什么要捉弄于她?莫不是……
莫不是……
对!一定是这样!
时逢笑瘪着嘴,端着那碗喝剩下的药,外袍也没穿就疾步出了门:“八喜,带笠儿去楼下看早饭备好没,别跟来,我去找郭先生!”
八喜看了看她家小姐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门口发懵的笠儿,两人相互哼了一声,还是结伴下了楼。
唐雨遥昨夜因腿伤不便,宿在郭瑟房中,而郭瑟则改宿唐雨遥的房间。
此刻房门敞开,郭瑟端坐桌前,素手捧茶,姿态雅致。
时逢笑大步入内走到她对面,将手中药碗放到她跟前,然后双手往桌上一撑,一张脸凑过去跟郭瑟对视。
“明人不说暗话!郭先生!你是不是吃醋了?”
郭瑟闻言眉头一皱,眼中三分慌乱,避开她审视自己的目光垂下眼帘。
“一大早的,时姑娘还没睡醒么?”
收掌成拳往桌上一拍,时逢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得意道:“昨日你撞见我和遥遥举止亲密,都没把脉就给我开药,苦死个人了,你绝对是故意的!哼,被我说中心事了吧?”
郭瑟在躲避,不愿与她对视,整个人也惧于她的靠近,身体后仰,双手收下去藏于桌下:“绝无此事,时姑娘莫要胡说。”
见她这么慌,时逢笑收手站直,覆手在她跟前来回踱步。
胸有成竹朗声道:“郭先生,你把遥遥当知己闺蜜至交,却暗自对她动了心,不敢表露出来,仗还没打呢,你就先输了啊!”
她说前半句话时,郭瑟还心有胆怯,说到后半句,郭瑟则大松了口气。
面纱下的一张脸苦笑起来,摇头叹息:“你硬要如此想,那便如此想吧,药还是要喝的。”
“我没生病。”时逢笑脚步硬生生顿住,回头凑到她跟前伸出一只手:“不信你给我号号脉!”
郭瑟瞥了一眼那纤细的手腕,并未动作。
只道:“昨日笠儿说你寻我,不为诊病,那是何事?”
闻言,时逢笑把跟她开门见山情敌交锋一事立即抛去了九霄云外。
拉过一根圆凳,在郭瑟跟前坐好。
正色道:“虽然遥遥让东花去施离间计了,但我之前出的主意有点……对百姓不厚道,也不能天天按那个法子来拖延,难保这三日内纪枢不率芙蓉城的护城兵马前去攻山,所以我准备了布防之策想传书回去。”
郭瑟问她:“你之前出了什么主意?”
时逢笑尴尬地弯起唇角:“嘿嘿,不提也罢,不是什么好主意,当务之急,想请郭先生帮我写信。”
郭瑟又问:“为何不自己写?你识字的啊。”
时逢笑被她问得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如实相告:“我虽然识字,但是我写不好,怕出纰漏,只好来劳烦郭先生了。”
郭瑟听完眉眼微微弯起,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看她笑话的意味。
时逢笑心中羞赧,面上挂不住有些发红,耳蜗也开始温热,尴尬将食指横到鼻下揉了揉,接着道:“唉你懂的,土匪嘛,能认字就很是不错了!”
郭瑟点头赞同:“言之有理。”
话罢她起身走到一侧书案边寻了笔墨纸砚,搁在桌上,素手将宣纸铺平,压上玉石镇纸,侧目扫了一眼时逢笑,语调轻柔道:“写些什么?”
时逢笑摩拳擦掌激动得搓手:“伏击战术!”
郭瑟问:“何为福鸡?”
时逢笑勾唇浅笑,信手拎起桌上的茶壶往茶杯注水,然后用手指蘸水把‘伏击’二字写在桌上。
郭瑟目露疑惑:“此乃何意?”
时逢笑这下可算暗自得意了起来,上辈子自己碌碌无为,好歹脑子里除了工作跟游戏还是装了不少五花八门的东西,前人栽了树,智计兵法层出不穷,这一世正好学以致用。
飞渺山地势险要,山路复杂,齐天寨深藏其中,自然是易守难攻,再加上本就有属于自己的武力基础,充分符合伏击战术的施展必备因素。
她迫不及待兴致勃勃地给郭瑟讲解一番:“伏击战术分为待伏、诱伏二种!待伏需要利用兰峰的情报,率先获悉纪枢何时派兵攻打齐天寨,有多少兵马,走哪条路进山,先攻齐天寨哪一山头,然后在其所经之处先行设伏足量弓箭手,敌在明我在暗,待其经过之时先发制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见她讨论用兵之计信手拈来,眸中神采奕奕,郭瑟微微出神,目光定格在她脸上,被她深深吸引。
时逢笑见郭瑟愣住不动笔,伸手敲了敲桌:“郭先生?怎么不写?”
郭瑟匆忙回神,落笔疾书此等妙计,又来了兴致接着问:“那诱伏呢?”
时逢笑勾唇笑开:“诱伏嘛,还要分两种情况,其一便是先看纪枢那家伙带多少兵力,若他人马充足盖过齐天寨武力,那就佯攻一侧,诱其追击,逃跑的路上先设陷阱,等追击的敌军经过打他个措手不及!”
话罢以手拍桌,情绪高涨,却没想自己手上力道过大,这般猛地一拍,震得桌面抖动,连带着郭瑟手上不稳,墨汁滴落于生宣上晕染出黑色脏污,溅起来沾了郭瑟的纤纤玉手。
“哎呀!我错了错了!”时逢笑急忙抓了她的腕子,掏出帕子给她擦拭。
便在此时,门外突地一声轻咳。
郭瑟闻声垂下长睫后背僵直,心中有些许慌张。
时逢笑转头去看,唐雨遥蓝衣墨发,以手扶住门扉,神情颇为冷淡。
“咦?你怎么来了?”她眼里有光,说完松开郭瑟的手,起身挡住郭瑟写信的画面,匆匆过去扶住唐雨遥的胳膊:“腿好些了?郭先生医术真厉害啊!这才过了一夜。”
“你们在作甚?”唐雨遥不答反问,语调平常,尽量忍住心底的不快。
“呃……就……那个……”时逢笑顿时尴尬起来,这该怎么圆?拼命绞尽脑汁组织语言,随后灵机一动:“来唤郭先生下楼吃早饭!”
“是么?”唐雨遥握住她的手,抬头去看郭瑟:“那小九在写什么?”
郭瑟这便将墨迹未干的那页纸挪开,又铺上一页新的,答道:“时姑娘让瑟代笔书信,不知有何可瞒阿遥的。”
“代笔?”唐雨遥蹙眉。
“嘿嘿……”时逢笑尴尬地红了脸:“我字写不好……”
“代笔要牵手?”唐雨遥目光如刀。
作者有话要说: 遥遥:好想把她的手砍掉藏起来……
笑笑:【抖】
这两天睡得好晚呢,要调整一下作息时间,明天晚上00:01更,不要等哦,乖乖睡觉。
☆、反守为攻
代笔自然是不用牵手的,但又不是男人和女人,女孩子之间牵个手也不妥了?那她跟唐雨遥不仅牵过手,她还抱过唐雨遥好多次呢,虽然都是突发情况吧……
可唐雨遥这一问,反倒让时逢笑愣住了。
她总觉得唐雨遥话中有话,唐雨遥知道自己的心意,那是不是表示,唐雨遥也在吃醋?她不允自己触碰她的好闺蜜?
这样一想,时逢笑瞬间丧了起来。
她将手从唐雨遥手中抽离,闷闷不乐道:“我不小心把墨汁弄到郭先生手上了,只是帮她擦拭而已,并无觊觎之意,你放心。”
唐雨遥瞥了一眼她抽开的手,双眼猛地收紧,心底的不满肆意疯长起来,强烈的控制欲盘根错节在脑海中纠-缠不清。
——只与我牵手还不够么?
你的眼里为何还要有旁人?
唐雨遥头疼不已,颓然垂下落空的手隐于宽袖里,握拳后指甲嵌入掌心之中,用力捏得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