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颜一笑:“这不就等来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1]监令:大蜀国负责刑事的官。(也管罪犯发配路线)
☆、话别
时逢笑心下犹疑,但还是将油纸在掌心展了开来。
纸上有一行繁体小字,时逢笑一个个看过去,满脸懵逼。
“可回家吃饭?”她慢慢念出来,“这句话什么意思?你在外面养了女人?”
时慢闻言,噗嗤一声笑开,手中折扇伸过去往她肩头一拍:“三哥这样,能养什么女人?你再仔细看看?”
时逢笑看他眸中有喜色,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是让她猜测不出其中深意啊?
借着皎洁的月色,复又去看那巴掌大小的油纸,细看之下,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齐天远西金平秘属。
“三哥,你就别卖关子了,我真的看不懂。”时逢笑把油纸还到时慢手里,一脸菜色指了指那六个小字等时慢的解释。
说起来,戚满意当初连续生了四个儿子,好容易老来得了这么个幺女,时家人爱惜得不行,时慢断腿后,性子活泼的时逢笑更是天天粘着他,故而时慢随时看时逢笑都是满眼的宠溺,此刻也是如此,他伸出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接过时逢笑递来的油纸,往桌上一放。
眼底柔和,耐心解释:“下午我与你细说了唐雨遥此人,你当知她不是个不省心的。其中要害我以言明,此乃齐天寨驻远西金平城分堂秘属传回的书函,问家中人是否前往,明日,你便带她下山吧,去金平,刘堂主乃八喜之父,到时自会前来接应你们。”
时逢笑听他云淡风轻地说完这番话,扶桌而起,双目猛烈睁大,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三哥你让我陪她走?到底什么意思?”
时慢做了个深呼吸,抬头与时逢笑对视:“你得走,而且需得尽快。顺帝不是个傻子,很快就会派人来齐天寨。”
时逢笑眉头一动,心里腾出一股十分不妙的预感:“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两人对视间,时逢笑在时慢的眼中看到了漫天星光,他眸中晶亮神采奕奕,不难分辨出乱世之下性子里已经隐藏不住的桀骜。
时慢顿了顿,又道:“小五,信我。”
时逢笑在现代底层阶级混了二十多年,自诩不是什么盲目乐观的人,但眼下时慢那坚定异常的语气,却让她没来由得觉得十分心安。
半响后,她才点了点头,举步欲往外走。
时慢伸手转动轮椅,要送她出去。
“三哥行动不便,就不必相送了。”时逢笑停下脚步,朝时慢拱了拱手。
时慢复又勾起了唇:“无妨,阿爹阿娘给你办了践行宴,我也只能送你这几步了。”
两人相伴而行,青花小筑点了风灯,照见水榭上一片薄光蒙蒙,塘里荷花吐蕊,散开阵阵清香。时逢笑深吸一口,只觉心头松快,她已料想到,过了今夜,便再无这份惬意了,不由得又多吸了吸鼻子。
山间的夜,万籁俱寂。
两人一个信步慢走,一个缓缓转动轮椅,轱辘声下,虫鸣蛙叫亦不绝于耳。
时逢笑覆着手,衣袂随步伐轻扬,时慢抬起下巴遥望着她,见她神色凝重,走出水榭后,便指了指四周盛开的青花,温言细语道:“小五,你瞧见了吗?”
顺着时慢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八里青花尽数绽放,纤长细叶葱葱郁郁。
“青花?”时逢笑问。
时慢摇了摇头:“它的叶下藏着微微亮光。”
时逢笑诧异起来:“咦?我之前并没留心,还真的有亮光,那是什么?”
时慢眸子深邃,眼角带着极尽温柔的笑意:“萤火。”
时逢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便屏气凝神,等他后话。
时慢接着道:“萤火之光,虽微弱,却自有一番天地。”
时逢笑的手不自觉地放到轮椅上,慢慢往前推动。
两人路过草丛,时慢广袖一扬,劲风四起,栖息在青花叶上的萤火虫便齐齐扇动翅膀,大片成群结队地飞舞了起来,星星点点,忽明忽暗。
“的确是一番天地!”时逢笑赞叹道。
时慢便在此时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仰起头看向她:“小五,我的天地,便只有托付于你了。怕吗?”
他心里有万千抱负,如今真待到时机成熟,却也有对至亲的担忧。
时逢笑虽然只来了这么短短数月,可她能懂他。
她郑重点头:“有三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时慢看向她的那一双眸子流光溢彩,心中畅快淋漓。
“去吧,三哥便送你到这里了。”
——
这是时逢笑数月来第一次喝醉,往常小酌几口顺带着吐槽下古代的酒寡淡如水就不怎么碰了,今日因为知道是给自己准备的践行宴,架不住时家众人轮番轰炸,一不小心就喝得晕头转向。
八喜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她回到自己院子时,郭瑟的房间已经熄了灯,只余自己闺房有一盏烛火迷蒙。
时逢笑一把推开八喜:“睡去!我走得稳!”
八喜满头黑线把脱离了自己就一个踉跄的时逢笑拉住:“小姐,就几步了,我把你送进去再走啊!你都醉成这样了还逞强!”
时逢笑醉酒手上劲比平日里更大,霍然又将八喜推远:“我我我没醉,我就是,就是头有点儿晕……”
八喜心里怅然,她本来是要跟去青花小筑跟三少爷辞行的,谁知二当家的戚满意却直接把她支去收拾包袱了,晚饭时候也没见到时慢来,想是在青花小筑就跟时逢笑道了别,八喜自小就长在齐天寨,对将要远行归家去见她老爹一点兴趣都没有,整个人恹恹的过了大半个晚上。
啃了不少野猪蹄有些消化不良的她,好容易熬到宴席散了场,她家小姐又醉成了鬼,连偷偷溜去兰峰的机会都不给她留,这便扶人回来了。
眼下时逢笑一路闹腾,挣扎着要自己走又走不稳,八喜的耐心消磨殆尽,要不是那是她家小姐,她真想一闷棍打晕了送进去掉头就走。
憋屈的八喜此刻苦着一张脸跟醉鬼时逢笑拖拖拉拉,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把人架进了屋。
唐雨遥还没睡,坐在桌前兀自饮茶,见八喜扶着醉醺醺酒气滔天的时逢笑进来,立马起身拉开凳子把人顺过去坐下,时逢笑迷糊中,脑袋一歪,十分乖顺地靠在了唐雨遥的肩膀上。
“这是喝了多少?”唐雨遥受不了那滔天的酒气,别开脸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不多。
☆、醉酒
八喜伸出一双爬满茧子的手比了比,五根手指头胖乎乎的像胡萝卜。
“五盏就醉成这样?”唐雨遥挑眉。
“五大坛子!”八喜脱力,呼出一口气转头往床上看,没寻到她家小姐的被褥,复又看向别处,惊讶道:“小姐的被褥怎么在地上?”
“这些日子以来,她因我伤着,一直不愿睡床。”唐雨遥淡淡道。
八喜扁着嘴:“那也有别的房有床啊!”
“我提过,她也不愿去别处睡。”唐雨遥如实道。
八喜张着嘴,下巴都快砸地上了,她家小姐对这长公主,未免也太周到了吧?两个女儿家,这是图啥?落魄的长公主,早就不是什么可以抱舔的大腿了啊?
唐雨遥看她目露震惊之色,低笑一声,开口撵人:“你去吧,今晚让她就在床上睡。”
八喜还想说点什么,方才还老老实实像睡着了似的时逢笑,突然醒转了过来。
“咦……遥遥……”嘴里呢喃两句,整个人宛如树袋熊一样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了唐雨遥的腰身。
唐雨遥脸颊微红,垂下长睫掩饰慌乱,匆忙道:“去吧,带上门。”
“好好好!”八喜看着她二人如此亲昵,心下别扭外加吃惊尴尬,猛地点头后爬起来出去掩好门就跑了。
她家小姐疯了!落魄的长公主那娇羞的样儿,看上去好像也疯了!
慌不择路的八喜没跑几步,脚下一滑以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捂着吃痛的下巴心中不解,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片刻过后,唐雨遥把醉醺醺的时逢笑扶上了床。
正要转身去取洗漱用具,时逢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嗯?”唐雨遥扭头看她,时逢笑单手撑着床爬起来,目露柔光。
“遥遥……”
“……”唐雨遥低叹一声,坐到床边任她拉着:“想说什么?”
“给我抱抱。”
唐雨遥眉头蹙紧,时逢笑对她好,她心里一清二楚,可时逢笑这般撒娇,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脑中惶恐闪现出了不少画面来。
说起来唐雨遥眼下的窘迫全赖时逢笑之前那些口无遮拦的言辞,唐雨遥正当桃李之年,人生二十载光阴中从未对感情产生过兴趣,亦未曾恋慕过哪位男子,风花雪月与她而言就如同蝼蚁之于大象一样卑微。
从及笄之后,长公主的婚嫁之事就变成了她父皇母后头疼的一大难题,因为她,谁也瞧不上,每次都借故推脱,到后面更是直接逃婚。她曾说,她要寻那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公主的终身大事无外乎关系到家国利益,不是嫁给权势,就是嫁去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