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寡:“……?啊?”
宁绥又不说话了。
陈寡快要憋死了:“宁哥你疯啦?玄门好几个人都折在那了你跟我说你要去瞧瞧?!你这是去送人头的吗?”
宁绥倒也想,但这世上怕是没有什么邪祟能要他的命了,他不愿多说,只是继续看他的无人街道。
陈寡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最终只能干巴巴道:“熬夜使人疯癫,哥你再冷静的想想,我先回去睡觉了。”
他可怜兮兮的打了个哈欠:“明早见,希望明日的你吃了王婶的爱心豆花。”
陈寡离开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嘟囔。
余家那个小少爷是不是算的不太准啊?
宁哥真是他命中贵人?
他命中贵人能这样?
还是他找错了他就该再等等?
陈寡头秃。
宁绥在窗边坐了大半宿一动不动,瞧着漆黑的街道逐渐明亮起来,路边的摊贩和店铺都开了门,这时还没有什么路人,但也快要热闹起来了。
宁绥的视线有些模糊,这并不是有什么遮挡了,只是他复活以后就这样了。
超过两米远的东西和人他都瞧的不甚清楚。唯独妖邪,即便隔了几里的距离,他也能够清晰瞧见它们身上散发的黑气。
就像是时刻开着灵眼,甚至比灵眼还要好用。
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反应,毕竟他也是头一次死了又复活。
但复活后他的身体的确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变化。
除了眼睛以外还有很多很多。
但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反正他已经不能被称作是人了。
他从不做无意义的事也从不思考无用的事。
以前或许还有个人管着他逗着他。
天亮了没多久后,他屋子的门就被人敲响。
宁绥没理会,只是依旧看自己看不清的街道。
可小二一来二往的早就知道了他这脾气,故而敲门也只是礼节性的提个醒儿,等敲了几声后,便推门走了进来。
他瞧见大清早的宁绥还穿着昨儿那身衣甚至还带着点昨夜林间的寒露也不讶异,只小心道:“宁师,您的豆花我给您摆这了。还有些烫,您仔细着。”
宁绥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小二又拱了拱手,随后蹑手蹑脚的出去了——指不定人宁师是在用别样的法子睡觉呢!
反正小二不觉得真有人可以做到不睡觉不吃东西的。
然而一直到陈寡睡醒了来找宁绥谈一谈他蹦出来的那一个“去瞧瞧”时,宁绥都没有看一眼一直在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豆花。
他其实知道陈寡为何执意提豆花,因为这是他唯一在陈寡面前吃过的食物。
那日他们捉了精怪,恰好是白日,不像夜里危机四伏,宁绥本想直径回客栈继续坐着,但陈寡非要同他一道前去。
宁绥被他念叨的烦躁,也不想他之后还要拿这事念叨,便同他一道走了。
路过王婶的豆花摊时,因为那豆花同另一道和它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甜品有些相似,宁绥看了眼。
天知道当时陈寡激动成什么样了,当即掏出自己的小金库给他买了碗最便宜的豆花期待的瞧着他。
那副情景总是让宁绥想起些往事,他便喝了一口。
就那一口,让陈寡认定了他喜欢喝豆花。
宁绥抬了抬自己的左手,撑在了桌子上托住自己的侧脸去看底下模糊不清的场景。
他晓得王婶的豆花摊就在这附近,也许就在他的视线里,但他瞧不清楚了。
他也知道那份豆花很甜很好喝,但他觉得没必要。
陈寡还在他耳边聒噪的念叨着他怎么不吃都要凉了云云,宁绥却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陈寡还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口,就见宁绥掀了掀眼皮子。
陈寡一愣,就见宁绥咳了一声,随后他似乎是忍耐了一下,因为陈寡在自打见到他以后第二次看见他脸上有了别的神色——
他皱起了眉头,左手握成拳掩唇闷咳了几声。
“宁哥你感冒了?”陈寡不再念叨他:“我帮你把窗户关上。”
宁绥抬起自己缠满了提线的右手摆了摆,又是咳了几声后,依旧面无表情神色平淡的放下了自己的手。
一句解释都没有,更别说安慰和安抚。
陈寡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想劝又不敢。
只见宁绥坐了会儿后,视线终于落在了他身上,许是因为方才咳过,他的声音有些微哑:“不吃?”
还在纠结跟铁人似的宁哥怎么就突然咳嗽了的陈寡:“……啊?”
宁绥站起身来不再看他:“不吃就走。”
陈寡明白过来了:“吃吃吃!宁哥你等我一会儿!”
他坐下端起那碗凉透了的豆花飞速吃完,随后抹了抹嘴:“王婶家的豆花是真好吃……宁哥你不饿吗?”
宁绥没有答话,只是直径往前走。
陈寡瘪了瘪嘴,迅速跟上他:“宁哥,不是我胆小哈。但是你这人玄门的人都折在里头了你还要上赶着上去?我俩去了那就是给人玄门加大难度啊。”
“再过个几日潭州玄门的负责人就要回来了,让他出手救人岂不是更好?”
宁绥和往日一般,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陈寡摸不准他是生气了还是只是和平时一样不想说话:“……哥你不是也很讨厌玄门的吗?”
他这话说的有些像小孩子,大抵意思是:我俩都讨厌一个东西所以我们关系好结果你现在要因为这个东西拼命,我感觉我被背叛了。
宁绥不是没有听懂他的潜台词,但他仍旧没有接话,而是继续穿插小巷子往城东赶。
潭州太大,他们住在城西,不加快脚程怕是今天走到明天都到不了城东。
陈寡就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跟个小怨妇似的嘟囔:“明明宁哥你也总是避着玄门,也不愿加入玄门去玄门混吃喝住,我俩都是一样的,你怎么就非得要上赶着去救人呢?还不一定救得下。”
“那些人分明就瞧不起我们……就算我们去了,他们也不会领好意,还会说我们去拖后腿……”
宁绥听着头都没回。
陈寡只能委委屈屈的跟着他的贵人跑了。
待得他们到了城东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这还是两人同是玄师,比常人的脚程要快上几倍的结果。
陈寡一天就吃了碗豆花,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忙不迭的拉住了准备赶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走人的烧饼摊贩,花了两文钱巨款买了两袋饼。
他下意识的递了一袋给宁绥,宁绥却是根本没接,陈寡也不在意,将烧饼揣进袖子里了。
陈寡都做好了边吃边跟着宁绥跑的准备,结果宁绥站在了原地,半阖着眼眸淡淡看他。
宁绥个头高,正因如此,他的身高和他的身形结合在一起,任凭谁大晚上瞧见都会觉着他是徘徊不散的怨鬼。
陈寡正狼吞虎咽的嚼着烧饼,被他这样注视着,才吞几口就不是很吞得下去了:“……”
他干巴巴的看着宁绥,小心翼翼的将沾满自己口水的烧饼递出去:“宁哥你想吃我这份?”
宁绥的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在哪失踪的?”
陈寡“哦”了一声,继续啃了口烧饼:“您连人在那丢了的都不晓得就往上冲?宁哥,你师父究竟是谁?”
宁绥许久都没被人嘲了,上一个刚嘲他的……
恰巧是他那位师父。
他收回自己的视线,语气冷硬:“无归。”
陈寡乍一听这名,愣了半响,旋即哈哈笑道:“宁哥你也会开玩笑的?这笑话可不大好笑……”
他顿了顿,没说自己为何不信,只是道:“听说是在梨花院丢了的。那儿是个戏园子。”
来都来了,他总不能打道回府,只能带着宁绥过去:“不过一年前就荒废了,他们头牌没了,那个戏班子觉着这儿风水不好,就搬走了。”
梨花院离他们不远,不过片刻,他们就到了门口。
这院子的确荒废的厉害,大门落了锁,宁绥也没想走正门。
便见他轻松一跃就上了墙头。
陈寡看着就脑壳痛:“……哥你考虑考虑我啊哥!”
宁绥没答话,只是垂眸借着夜色勉强瞧见了满地的枯枝落叶。
陈寡说那些人是在这丢的,可这儿没有半点人走过的痕迹。
且……
这空中有股奇异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旁的东西。
但宁绥太久没有接触这些东西了,一时间感知能力还没复活。
他只轻轻跃了下去,落在了枯叶上,在这院子里随意转了转。
这院子里头有一个戏台子,宁绥不大看得清,却也还是能瞧见它的腐朽。
空气中都混杂着灰尘和浓浓的木头腐烂味。
随后也不知陈寡是怎么让自己进来的,反正宁绥正闭眼感受着那股异样究竟是何物,就感觉到身侧一阵风拂过,再睁眼看去,就见陈寡在地上打了个滚,以极其狼狈而又滑稽的姿态滑下来了。
陈寡尴尬的瞧着宁绥,宁绥却面无表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