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愣,就连周鹤都看向了他,只见宁绥站在那,神色平淡:“不多不少。”
杨母反应过来:“好好好……我早就命人备好了,只要您能出手,我立马奉上。”
而那位方才还在揩泪的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也停止了抽泣,她感激的看着宁绥,站在男子身后郑重的向宁绥鞠了一躬。
宁绥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周鹤看了看小姑娘,这才发现小姑娘长得不差。
眼睛又大又水,巴掌大的脸白皙好看,还有颗泪痣,瞧着娇俏可人。
原本泪汪汪的小姑娘因为宁绥这句话松了口气,嘴角已经没忍住勾了起来,小小的梨涡可爱得不得了。
她看向宁绥的视线也不似杨母那般带着畏惧和惊恐。
而且这小姑娘的面相……
周鹤偏头看向宁绥,捻着手指微微一笑:“做的不错。”
宁绥没半点反应,在宁绥旁边的陈寡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莫名的觉出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以周鹤的本事要超度书生的魂魄,并不难。
他也不需要准备什么,一个意念,脚底下便亮起了阴阳,随后八卦迅速展开。
亮光闪烁一瞬又消失,周鹤张了张口,出口的音节打了个转,变成了:“我需要安静。”
杨母忙点头,那几个人也住了嘴不再说什么自家也是倒霉这些话了。
周鹤背诵归灵经,灵韵的经文唱调十分动听。
金色符文慢慢形成浮在空中,同秋风一起拂动了周鹤的衣袖。
鹤擎的袖子总是是宽大的。
上头黑金色的仙鹤也总是是栩栩如生的。
随着风扬起时,便像是要从那松绿色的袖子中挣出踏上云端翻飞。
宁绥的视线落上去后就移不开眼了。
尤其是顺着那袖子一点点往下就能瞧见周鹤的手。
那是一只漂亮的、骨节分明的大手。
没有半点的伤痕和瑕疵,完美的叫人想要将其捧在手心里献上虔诚的一吻。
正巧这时风有些大了,周鹤凸出的腕骨展露在宁绥面前,叫宁绥的视线微微一凝。
他还是第一次瞧见——
周鹤左手的腕骨上有一道很浅的、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发现的伤痕。
可在无归山时并没有。
是他死后在哪受伤了?
跟北方那条黑蛟交手留下的?
宁绥的右手微微蜷曲了一下。
提线紧了紧,也叫他对那条还未谋面的黑蛟生出了点难以察觉的杀意。
不多时,周鹤吟唱完了归灵经。
随后符文在空中消散,化作点点金光洒落在五位先阴之体的公子哥身上。
他们眼里的痴呆也慢慢消散,最终陷入昏迷。
杨母忙扶住了杨平安,焦急的唤着他的乳名,周鹤温声宽慰:“夫人莫急,待得杨公子醒来,一切便恢复正常了。”
杨母虽然恨不得现在就听杨平安喊她一声娘亲,但她也知晓自家儿子自从嚷嚷着要做状元后,便再也没有入梦上/床,故而强忍着难捱的心冲周鹤行礼:“多谢大人……”
她一招手,候着的小厮便将银票取了出来交到了陈寡手里:“这是报酬……多的算是我的谢礼。”
杨母到底还是没忍住道:“您师从何处?可比玄门那些个玄师有用多了!”
玄门陈家陈寡:“……”
虽说他也不怎么喜欢玄门但也没必要再说一遍吧?
玄门太子爷宁绥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周鹤本想随意含糊过去,在瞧见宁绥低垂的视线时,话到嘴边改了口:“哦,我亦是玄门的。”
杨母:“……啊?”
陈寡:“……?!”
周鹤笑吟吟的摸了摸不知何时退了半步站在他身后的宁绥的脑袋:“不过我是京城玄门那边的人。”
宁绥一顿。
“哦、哦哦,”杨母讪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有些奇怪,但又没敢多问,只看着周鹤从陈寡手里抽出杨母多给的一百两放到杨母手里:“这个就不必了。”
他弯着眼:“我听他的。”
陈寡震惊而又心疼的看着到手的银票又被退了回去。
杨母还想再坚持,周鹤便补了句:“你收回去吧,既然我徒弟都开口说了,我这师父总得坚持一下他的愿则。”
杨母看向宁绥的视线终于不再带有敌意了。
她再次诚恳的向三人道谢,宁绥觉着他们一来一往繁文缛节着实事多,直径拍下周鹤的手转身走人。
他还有人要去抓。
这事对于杨母他们来说是解决了,可以就地散去了。
但对于宁绥来说没有。
宁绥追上推着轮椅离去的男人和小姑娘,在周鹤的注视下问了小姑娘一句:“你哥的生辰与名字?”
他嗓音虽然清冷,但其实也是很好听的,小姑娘对他心怀感激,又听他开口,到底还是有些扭捏:“……您、您问这个作甚?”
她问完后,又报上了自家兄长的生辰与名字,还多嘴说了句:“其实兄长本应早几日生的,是一位方士说那日生好,给了娘亲一方药,推迟了兄长的日子。”
小姑娘垂着头不敢看宁绥:“这些是月姐姐同我说的,月姐姐打小就服侍我娘亲了。”
宁绥的视线在一瞬间变得冰冷:“那你知晓其他人么?”
小姑娘花了点时间去理解宁绥这话:“……我听娘亲说过作孽,说是我们五家都服了药或推迟或提早临盆,就因那方士所言,说是这般生下来的孩子必将有无上荣光,平安顺遂一生。”
周鹤留了陈寡在那扯皮,摆脱杨母朝他们这走来,他嘴角的弧度有点淡,眼里的笑意有些凉。
他在心里计算,十六个字。
他的小朋友已经同旁人说了十六个字。
同一个才见面不超过一刻钟的人说了十六个字。
还为了这个小姑娘主动开了口。
周鹤捻不动手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
鹤鹤啊。
我闻到了。
我隔着屏幕闻到了浓浓的醋味。
注:妹几是地方话,一个代表女孩子的称呼。
第24章 落吻
周鹤走到宁绥身边时,便像往常一样,落了半步在宁绥身后。
他单独站着的时候,身形便显得修长而又挺立,像是竹竿。
可一站到宁绥身后比较起来,旁人就会惊觉——
其实他真的很有力量。
他的肩臂比宁绥要宽厚,人也高了宁绥大半个脑袋。
他的手掌能够轻而易举的覆在宁绥的脑袋上。
宁绥感觉到自己脑袋一沉,他的头被压着微微往下垂了一点,温暖的温度从他的天灵盖浇下来,令宁绥原本沉着冷静的思绪瞬间空白。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还要问什么,正当他准备尽力无视脑袋上的大手时,就感觉周鹤的手指插/入了他的发间,指腹抵在了他的头皮上,摩挲了一下。
宁绥死而复生后就没有束发,头发一直都是随意披散着的,所以周鹤总能揉他的头,也总能放肆。
宁绥所有的注意力终于被周鹤彻底剥夺。
他抬起左手用手背拍了一下周鹤的手腕,因为力度过轻,周鹤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顺势松开他,所以宁绥抬眸冷冷看向周鹤:“有病?”
周鹤挑了下眉,眼里到底多了点别的情绪。
宁绥只会对他这样不客气,也只会冲他展露这看似凶巴巴实则可可爱爱的一面,这点有安慰到周鹤。
“无事。”周鹤笑眯眯:“过来瞧瞧。”
宁绥真心无法理解他的所有举止和想法,只努力不去注意周鹤的动作,转头继续问小姑娘:“你哥和他们认识?”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周鹤,女孩子心思敏感,自然能够察觉到周鹤圈占地盘宣誓主权的动作,只是她无法理解周鹤为何要这么做:“……是,兄长同他们都是好友。”
小姑娘说:“他们经常聚在一起玩……他们的确有些游手好闲,但对我都很好,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宁绥的脑海里飞速掠过一点思绪:“还有呢?”
小姑娘这回真的没法理解宁绥的意思了,周鹤更加愉悦了,他轻快的替宁绥把话说完:“他们身边有没有要去参加考试的……秋闱?还是乡试?”
小姑娘茫然的摇头:“……没有啊。”
她顿了顿:“不过这几月兄长他们时常会去郊外和山上踏青,先前我还听兄长说了句什么‘原是一朝春风入梦,拂袖掩面轻拭晨露’。”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没上过女学,不大懂这意思。”
家中明珠都未曾上过女学,更遑论不学无术不被重视的哥哥?
宁绥忽地想起了件事。
那年他回到宫里,瞧见他父皇在为科举改革而头疼。
据说是文试要添加一项画技,可以让学子在算术、书法、画技中三选二。
而画技主要考核的便是山水,因为他父皇喜欢山水画……
若是那位书生在原本的算术与书法中有一不擅长的,自然会选择去练山水,从而结实杨平安一行人。
所有的一切都能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