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
一瞬间,李尚年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是,铛的一声,铜刺撞上了一根铜棍。
两股力量相抵,似乎正在角逐谁高谁低。
李尚年冷汗从额头争相往下流,眼前这根铜棍就离自己眼珠子不到三寸,而他知道后面是杀气。
余光瞥见薛焕的时候,彦周意外却也不意外,他思量了一下,收回铜刺,绕在指尖把玩。
不管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要遇上薛焕,就别想有机会双手沾血。这人杀自己的执念强大,虽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但彦周一动,薛焕必出手。
“他不是个好东西,你应该知道吧。你不去救你的人,跟我掺和什么。”彦周跟李尚年没有必须要杀死对方的理由,但是他和长微的赌约,长微赌输了,他不想占人便宜,总得做点事小小回报一下。
薛焕手握大音,站在彦周的对立,说道:“他是不是好东西轮不到你杀他,正道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还有,我的人我会去救,不过有你在场,先救他们不如先解决了你来的安全。”
头号敌人,宿命任务,薛焕一日都没忘记过。
这倒让彦周觉得好笑,他说:“我还感谢你从头到尾都这么看得起我,但是你,也太阴魂不散了吧,我做事,要杀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想甩掉我?我告诉你,除非你死,要不然永远别想甩掉我。”
若不是台上硝烟四起,杀气弥漫,这话换个场合说,真想一对痴情人坚定的表决。
可惜,彦周不吃这套。
其实,在看到一场接着一场的混乱,他的内心并没有真正感到愉悦,相反,他表面显得有多幸灾乐祸,他的心底却明镜如水洗,眼前的一幕无一不在重演当年那些虚伪的神明同样的贪婪和狂妄,无一不昭示着不管再来多少次,结果都一样,都无法挽回。
他心中有恨,恨意越深,纠结越深,报复的心就在深渊里坠的越深。
他想杀光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想顺心意,他想来一次任性妄为。
可偏偏总有人出来阻挡他,偏偏总有人跟他不对付!
为何要忍?
为何要退让?
彦周的眼珠倏地变成了深紫色,黑纹密密麻麻地从手臂极速蔓延到脸颊,深入耳根,深入发线。
铜刺闪耀的红光裹着充满力量的灵波,徐徐待命。
彦周的声音变得空旷,好似从好远的地方传来。
“薛焕,今日不同往时,我要和你做个了断!”
音罢,彦周操控者铜刺飞快朝薛焕攻去,薛焕用大音甩出棍花抵挡他的攻击。
可能彦周真的是生气了,薛焕从来不对自己的功力感到怀疑,以前虽嘴上说说魔头彦周很厉害,但心底从不认为自己打不过他,反而只要有机会,肯定能轻而易举地把他拿下。
眼下当前,两人法力的冲撞在时间的消磨下逐渐出现了偏向,彦周明显是有收着力量的,他看到薛焕脚一抖,眼神掠过一丝光,他慢慢提升灵法并向外释放。
薛焕知道跟他直接拼灵法是拼不过了,于是后撤,大音往旁边一带,将彦周的灵法甩出去,自己则转身往反方向一跳,安然无恙。
彦周没打算放过他,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剑锋一转,突然瞄上了一边的君安和南小回。
两人还是被抓的状态,猝不及防地承受了彦周的一掌攻击,纷纷倒地吐血。
薛焕一惊,释出一掌挥向彦周,趁机移到两人面前。
“你卑鄙!”薛焕骂道。
彦周面不改色,“谢谢,我这个人就喜欢连坐,刀剑不长眼,杀到谁谁倒霉。”
薛焕也生气了,他的瞳孔红的滴血,头发尾绑着的一枚铜钱被吹得乱飞,似要离去,却被线死死拽住。
“彦周,今日不杀你,我薛某自刎谢罪!”
说罢,他又拎起了大音冲向彦周,两人从台上打到台下,从台下打到空中,薛焕是练剑术的,长棍在他手中被完成了一把利剑,虽然棍不见血,但是灌入灵法之后,双头足以切金断玉。
然而,他的每一招都被彦周预见,并且完美的躲避了过去、
一把利剑遇上了彦周,成了钝刀。
薛焕不甘心,大音挥舞的越来越快,残影都快看不见了。
众人见识到了一场神仙打架,早就躲得远远的地,却又不肯散去,生怕错过这场好戏。
最后两人灵法对撞,隔开距离,薛焕叫喊着,坤起大音冲向彦周。
他的眼睛冒火,嘴角渗血,仿佛最后一击。
而对面的彦周仍然风轻云淡,冷冷地看着对方自不量力地冲过来。
但这次,彦周掉以轻心了,同样的错误他犯了第二次。这一次冲过来的不是大音,而是那把让人生寒的剑。
惊寒!
彦周瞳孔骤缩,却好像动不了,静静地等着被刺。
第一百零五章
惊寒最终没有刺向彦周,那是他的幻觉。
他只是恍惚中似乎看到了自己应该有的结局。
由于这一瞬间的愣神,彦周没有及时躲避,伤的不轻。薛焕乘胜追击,他这次是真的要做个了断。
大音在他手上灵巧地转了个圈,周身聚集怒风,气焰达到鼎盛,薛焕手握着它,似乎把全身的灵法都灌入其中,他像个怒佛,正在惩罚不听规劝叛逆的小生。
他冲向彦周,彦周也集中全部力量迎接他。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过认真,彦周穿透那金灿灿的烈焰看向薛焕的眼睛,怒而纯粹,未被世俗污浊。
从另一方面来看,还是一如既往当年。
灵法刹那收回,大音的灵波击中彦周的胸口,这如同封印似的力量,将彦周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扒开,血肉与骨头一并崩裂,筋脉像被烧焦了的鱼线,蜷缩进肉里,毫不吝啬地剥夺着彦周的生命。
薛焕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用力,就在他快要自以为成功的时候,突然胸口传来一股剧痛,那种熟悉的痛楚——和在南虞小竹屋的那次一样。
薛焕咬牙强忍着,眼皮上挂着一滴豆大的汗珠。
棍首发出一声嘶鸣,从里面居然幻出一道人形。
那分明是薛焕的脸。
“他”朝着薛焕大声喊道:“不要,住手!”
薛焕瞳孔睁大,力道却失了控。
下一秒,那道幻形转向彦周,声音焦急地叫了声“江别”,随后人形消散。
就在人形消散的那一瞬间,这头的薛焕,整个人的身体像一盘散沙,从脚开始,慢慢地,烟消云散。
彦周嘴角挂着血迹,没来得及握住最后一缕细沙。
一边,霜大人从千亩花田回来,没事似的,看完了这一切,她给江许其使了一个眼色,要他去抢血丹,江许其奉命而行。
血肉被撕裂的感觉还在,疼痛没有那么快消失。
彦周脑子里回想着那声真切的“江别”,有些茫然地走近薛焕刚才站着的地方。
大音气焰削沉,成了一块废棍,乌蔫蔫,光泽也不见了。
彦周把手伸向它,不料从旁边跳来一人,抢他先把大音拿走了。
霜大人手指抹着唇线,轻轻上勾,拿着大音小转了个圈,说道:“这,可是个不错的东西。”说完,略到挑衅地看着彦周。
若放在平常,彦周的恶言恶语不分男女就要秃噜出来,然后此时,不知是受伤了的原因还是什么,眼睁睁地看着,竟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那边,江许其顺利抢到血丹,途中返回被李尚年拦了下来。
金丹长尊今日算是折了面子,野心也不藏了,伪善的面具也被扯了下来,他拦住江许其,喝道:“妖人,将血丹还给我!”
江许其没吭声,自然是不给。
这下废话不多说,直接开打。
江许其拔剑,李尚年赤手空拳,开头几十招打的是挠痒痒,直到后来,李尚年心乱如麻,只想快点结束,他在与江许其灵波震荡各自分开后,掏出了星宿盘。
星宿盘沉寂万年,再次得到召唤。
静,星宿天轨各行其道;动,则毁坏霍乱。
星宿盘自存世,降过两次天谴。第一次是掌管的天神,第二次则是现在。
江许其是凡人之力,何以撼动神力。
天空惊雷四起,每一道都劈在空地,迅速向江许其移过来。
天谴是躲不过的,江许其被一道雷劈中,火花四溅,再无人影。
血丹一同化为粉末,消失不见。
霜大人见此状不宜久留,带着薛焕的大音转身遁走。
天谴过后,逃的逃,走的走,朝丘操练场上一片狼藉。
李尚年的神情晦涩不明,他看着地上死了一片的人,再看看凤凰庙顶上的金碗,因为刚才打雷的原因,金碗缺了角,颜色都暗淡了许多。
凤种没练成,让他在天下的人面前出了笑话。
破罐子破摔,李尚年也不要风度了,气呼呼地甩袖离去。
“九先生。”
咕噜咕噜。
“回来了?”
咕噜咕噜。
好像有人说话,不过声音有些嘈杂,听起来忽远忽近,还貌似有点蒙在水里,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