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第一次主动开口出声:“这是什么?”
慕重紫抬头看他一眼,笑了,“火锅,你们身上有伤,不能吃辛辣的,这是清汤,还算鲜香,喜欢可以多吃一点。”
他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从储物戒里取出两个玉碗,拿了个木勺盛满了,道:“一人一碗,吃完再添。”
两人早就被这鲜香搀晕了,迫不及待就跑过去,就连始终矜持的白刑鸢动作都有点快,甚至嫌粥太热了,一个寒冰术直接放粥里,差点把粥冻成冰块。
于是火锅成功变冰粥。
江红殷幸灾乐祸的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傻叉,哪有你这样吃的,这东西越是热才越好吃,嘶!好烫!”
白刑鸢甩给他一个冷冷的眼神,正要凑合着吃了,边上又递来一个热气腾腾的碗,“火锅得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你的放下吧。”
白刑鸢默默的看他一眼,倒也没推辞,把自己的粥放下,拿了那碗热火锅喝了起来。
的确很好喝,和他常吃的灵果灵花不一样,味道很浓很刺激。
前所未有的美味。
江红殷一边嫌烫一边却吃得欢快,生怕有人和他抢似的,一碗粥飞快吃完,抓起勺子就往碗里盛,动作贼粗鲁,慕重紫连忙握住勺子,道:“我来,一边去!”
江红殷看他一眼,红红的眼珠里情绪很是奇异,却也没说什么,乖乖让开了。
慕重紫又给他盛了一碗粥,江红殷接过的时候又看了他一眼,很快就低下头开始吃粥。
一时山洞里安静无声,只剩了呼啦呼啦吃饭的声音。
一锅火锅很快吃完,三人都吃的肚皮圆滚滚,撑得不行,等一切收拾好后,夜幕彻底降临,慕重紫在山洞周围仔细设了隐蔽的阵法,又拿出三个棉乎乎的自制睡袋,自个往中间一躺,左右两边就是一白一红两只团子。
没办法,怕他们睡着睡着再打起来。
两只团子迫于他的淫威,倒是一直很听话,直至入睡也没生出什么事来,山洞里一时安静无声,只有嵌在洞壁上的夜明珠在散发着淡淡的光亮。
夜半之时,黑幽幽的山洞里,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忽而睁开。
江红殷先是安静的待了一会,待确认身边的两人都睡熟了后,悄然探出指尖,手指一搓,一缕极淡极淡的异香飘荡在空气之中。
随着异香扩散,身边两人呼吸声越来越沉,已然从浅眠陷入了深眠。
直至确认他们暂时不可能醒来,江红殷这才缓缓坐了起来,掌心寒芒一闪,漆黑的魔气凝成了一柄乌沉沉的匕首。
他看着身边静静沉睡的两人,嘴角挂起一丝森寒阴冷的笑,匕首一点一点移到了慕重紫脸上,锋利的刀尖在他脸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的浅浅的血痕,殷艳的鲜红沿着伤口瞬间渗了出来。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他阴森森的说着,牙齿磨了又磨,突然一张口,“嗷呜”一口啃在了慕重紫脸上!
睡梦中的人微微蹙了下眉,眼皮动了动,似是快要醒来,但却被一股异香缠绕,始终无法彻底苏醒过来,粉嫩嫩的小嘴微微撇了撇,终是没睁开眼。
江红殷啃了一口,满嘴的血腥味让他的杀意都激荡起来,忍不住伸出舌尖,把那点鲜血全部卷入口中,这才觉得泄了点火气。
他抬起头来,看着那白白胖胖的小脸上一个深红色牙印和一条浅浅的血痕,突然觉得那条血痕有点碍眼,于是探出一点魔息,牵引着伤口缓缓愈合,只剩了一个青紫色的小牙印。
他握着匕首在慕重紫脸上游荡了一会,最终停在了那脆弱的脖颈要害之地。
“敢打我的人,除了那死老头,还从来没人活着。”他咬了咬牙,舌尖不自觉一动,下午吃的火锅味道似乎尤能感觉得到,他下意识看向手腕,整齐的白色绷带再一次映入眼帘。
他沉默一会,忽的把匕首一收,喃喃道:“算了,我不杀你,我杀他。”
他又看向白刑鸢,眼中杀机涌动一会,又渐渐沉寂了下去。
今天心情好,不想让血腥破坏这份美好。
他缓缓站起身,凑到两人面前,一人一把捏住那肉乎乎的小脸蛋,在他们脸上狠狠掐了个青紫小印子,觉得出了口气,这才咧开嘴,露出一个孩子一般心满意足的笑。
死老头教他,这一辈子一定不要心慈手软,伤害过自己,或者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的人统统杀掉,绝对不要留任何一个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人,包括他在内。
他这几年做的很好,虽然才五岁,手下却早已沾染过不知多少鲜血,心智在这种残忍的训练以极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但他毕竟年岁还小,不是长大之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复夜魔君。
这时的他才五岁,还会心软,还会冲动,还懂得手下留情。
对自己好的,即使打过他,也舍不得下手。
因为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慕重紫说:因为是同族,所以会救他。
可在魔族血脉的江家,因为是同族,所以才会自相残杀,大家都恨不得吞噬别人身体里那点相同的血脉以壮大自己,他不知杀了多少打自己主意的同族,从懂事开始,他就在鲜血与掠夺中生存,饿肚子是常事,做不好被死老头打骂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温情,从未曾拥有过。
他回头看了眼慕重紫,舌尖微微一动,回味着傍晚那顿美味的火锅,冷寂森寒的心里燃起一点微弱的小火苗。
人生第一顿别人递到他眼前的饭。
生而知之的他,吃到的人生第一顿饭是一口血肉,是表哥觊觎他纯种魔族的血脉想要下杀手时,被天生魔种的他控制血脉无意间反杀。
表哥流出的血,是他的食物。
自那之后,所有食物都是自己猎杀而来,诱惑,操纵,屠戮,灭杀。
心是冷的,魂是冷的,血也是冷的。
直至如今……
他握了握匕首,忍住再看一眼的冲动,站起身来往前走去,脚尖一点地面,纵身掠走。
他所生存的环境太过凶险难测,温情是一把无情的钝刀,可以轻易让他陷入死地。
这种美好的东西,从来不属于他。
第59章
慕重紫是被脸上的疼痛给疼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下意识伸出两只小手一捂脸,两边脸都肿得高高鼓起,一边还有一排凹凸不平的齿痕。
齿痕!
慕重紫朦胧的神智瞬间清醒,“嗖”的一下坐了起来,右看一眼,白团子还在睡,一边脸同样肿得老高,再左看一眼……
红团子消失了!
消失了!
这齿痕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留的!
慕重紫气得牙痒痒, 小胖手轻轻在白刑鸢完好的一边脸上一拍, “醒醒, 出事了!”
白刑鸢眼皮微微一动, 豁然睁开眼镜坐了起来, 微皱了下眉,下意识抬起一手捂了捂脸,然后也跟着愣住了。
他侧头看向慕重紫, 本是想说些什么的,结果眼中赫然映入一张肿得老高带着齿痕的包子脸。
白刑鸢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冰山脸都破功了。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不笑,加上肿了半边脸的关系,这笑容很是扭曲怪异, 唇红齿白的精致团子脸都撑不起来。
慕重紫翻个白眼,“你以为自己就好看到哪?行了不说这个,红红不见了。”
白刑鸢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见到那张空空的睡袋,倒也没有很惊奇,只是脸色冷了冷,抬手摸了摸肿起来的脸,道:“他是魔,这里是仙门的地盘,他自然会走,留在这里反而不安全。”
慕重紫疑惑的看着他,“你们是怎么遇到的?又是怎么遇到狼群的?”
白刑鸢今天格外的好说话,问什么答什么,道:“我穿越森林的时候遇到他,当时因为他在试图破解莲家设在森林里的禁制,我们起了冲突打了起来,不小心引来了狼群。”
慕重紫“唔”了一声,听他提起莲家,便顺势问道:“你……要回家吗?”
昨天因为有江红殷在,他是魔,出现在这里有绝大可能会引来莲家追杀,他一时没提回去莲家的事,今天红团子既然不在了,小师弟也该回家了。
白刑鸢却是摇了摇头,道:“我要去白云山。”
慕重紫一怔,“去白云山做什么?”
白刑鸢沉默了一会,微微低下头,声音再响起时有点沙哑,“去……找两个人,问他们一些话。”
慕重紫张了张口,一时说不出话。
两个人是谁,他不用想也知道,他的父母,师尊和师母。
问的什么话,他也知道——大概就是为何抛弃他之类的。
他是知道一点原因,可他不确定师尊师母要不要让小师弟知道,他们不来见他是自有考量,他体内还有随时可能爆发的寒毒,既然忍痛把他留在莲家,自然是有理由的,万一他随意插手导致寒毒爆发,那就真的完了。
他沉默了一会,别扭着转开了话题,道:“该换药了,我先给你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