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明的目光有点空。他没回应，却问了个问题：“电磁异能和空间异能究竟有什么关系？”
徐教授赞赏地冲他微笑，一如三百年前，每次南一明在研究上取得进步，报告给他的时候。
“空间，不论大小，在刚形成的时候，会有大量不稳定的能量，正如我们所在的宇宙从奇点爆炸产生之初。能量最基本的表现方式是波，而电磁波是最容易被人类体察和利用的一种。”
“所以电磁异能，甚至相似的神经异能，可以使空间稳定？”
“没错。他们的本能是梳理和管理能量流。对空间异能来说，那会减轻，甚至完全避免空间中的能量对冲的后果，比如空间裂缝。你发现陈暄对你很有帮助？”
南一明避开他的眼睛，点点头，又回到之前的话题：“想要找我，或者说想要芯片的人，对空间异能十分了解，甚至很可能在三百年前就十分了解。你在时空研究上很有成就，我们合作的时候，想法就超越当时的人太多，这样说的过去。而且如果是你，也能解释为什么苏珊教授知道我没死，而是穿越了，才会成立那个教会。”
“你说的‘了解’，是因为我用陈暄吸引你？哦，对不起，看起来你现在不想提。”
“所以我刚来到这个空间，你便知道了，还在黑市发悬赏抓我？”
“是的。”
“你想要我的芯片？”
“对。不过后来我发现，你的空间异能比我想象的强很多。唔，得到这条信息，我还牺牲了卡罗，就是那个灰眼睛的神经异能。之后我决定，你活着为我效力更好。”
“你觉得我会为你效力？”
“这个我们可以慢慢聊。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知道苏教授的计划？”
“哦不，孩子，你高估我了。我只知道她做了些事情，后来有人，好像还是我的孙子们，用她的名字成立了教会。具体的细节都是最近，你出现在教会后，我才弄清楚。”
“你为什么没阻止苏教授呢？”
“我爱苏珊，你知道的。虽然最后她……她和我的意见不同。所以她弄出点什么留在身后，这么多年了，也算是陪着我，让我不时想起以前的事，挺好的。而且教会直到最近十几年，确实也没什么大动静。”
南一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自作多情。苏教授和他“意见不同”？
然后，南一明颤了一下，瞪大了眼睛：“苏教授，苏教授其实不想杀你？”
徐教授的神情柔和下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南一明别过脸。自从陈暄走了，他一直浑浑噩噩。或许是太难过，以前不敢想的，徐教授就是芯片管理局的头头，是什么“主宰”的事情，就想通了。
虽然在大背景之下，徐教授的背叛好像也没什么紧要，可背叛就是背叛。更何况，这一出直接引出自己前世和现世的所有事情。
现在，竟然连苏教授……
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
他就是个被人玩弄的小丑，自以为聪明，摸爬滚打着付出了所有，换回怜悯和嘲弄。
徐教授安慰道：“苏珊，她只是想消灭芯片。她觉得芯片让我变了。用她的话说，‘让我变得邪恶’了。”徐教授叹口气。“所以她没骗你，只是事情和你想得不太一样。”
“芯片没了，你也就死了，不是吗？”南一明仍然不死心。
“的确。我不知道你怎么猜出来的。”徐教授有点惊讶，“不过苏珊活着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恐怕是想拯救我。”
“所以你真的是空间异能？真的在控制我们这个空间？”
“是的。”
“我看苏教授没错，你就是邪恶！你控制空间，利用其中的能量，让你一直活着，一直做这个世界的神，对吧？”南一明控制不住，口不择言起来。
徐教授好像被小孩子冒犯了，又好气又好笑，“虽然长生不老很特殊，但维持一个人的生命才要多少能量？从数量级来看，我连副产品都够不上。”
“活得长不是你的目的，可掌控空间的权利，才是。”南一明恨恨地说，“你让芯片继续，还保持一定的耗能，以此刺激出足够的异能，收集转化能量，为你所用。这个世界没有老人，年轻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挥霍身体，创造能量。你还让物品自我修复，不再需要制造业，同时给无聊的人类各种感官刺激，让这种能量转化加快，对吧？”
徐教授深深地看他一会儿，说：“我是这个空间的主宰，改变些法则也是为了空间更好地运行。你说的有一点不对。感官刺激是人类自己去追求的，和我无关。”
“怎么和你无关？！你让人只能活二十几年，无论怎么努力，都困在本身异能的级别上。除了从感官刺激上找乐子，他们还有什么盼头？”
“那是他们的个人选择。其实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追求的事情，比如爱情。”
“呵，”南一明没想到有一天徐教授能这么胡搅蛮缠蛮不讲理，“强迫婚配，强迫生育，哪来的爱情？”
“那是那些政府自己定的规矩，我没插手。”
“可他们定那些规矩，是因为你的空间设定不合理！”南一明喊。
徐教授顿了一会儿，说：“你肯定觉得我胡搅蛮缠，蛮不讲理。你是在这个空间之内的视角，可我看的是整个空间。我们肯定会有分歧。我控制这个空间，自然希望它运转正常。”
南一明本来心如死灰，现在更不想跟他掰扯不清，说：“正常个屁！不是开始出现裂缝了？”
“所以你来了，还发展出强大的空间异能，正好。”
南一明瞪着他不说话。
徐教授双手一摊，“你没法推翻我，所以你的选择是：帮我维持空间，或者眼看空间破裂。或者想死掉也可以，不过挺可惜的。”
“你就不能把空间设定改改？”
“空间设定很好，不需要改。这两年的空间裂缝，算起来，还是因为苏珊玛丽教的势力壮大太快，除了使地面上的战争不断，我也需要不断派人限制，才使空间的能量不均衡。不过既然大主教已经没了，他们也蹦跶不了几天。空间会恢复稳定的。”
“地面上”？南一明发现自己居然还能难以置信。这家伙真把自己当神了？于是他试探着问：“你不想改设定，是因为设定改了，你就死了，对吧？”
“看要怎么改，我自己改的话，当然不会往死里改……”
“说白了，你就是要空间为你服务，只要空间还在，还运转，其它的都无所谓！”南一明直接打断他。
“你看，我刚才就说你的眼光在空间之内。”大主教叹口气，“这也不怪你。毕竟你没法操纵这么大的空间，无法体会空间之主的格局。”
格局个屁！南一明在心里骂。
“那这空间里的人呢？你忘了，你以前说的，‘为人类，为人性’？”
“人类是空间的附属。他们还活着，还在繁衍，还保持人性，甚至人性显露得更充分了，不是吗？”
南一明看着徐教授，觉得看起来一样，怎么听起来完全不同呢？他被别人穿越了？
徐教授好像也烦了，问他：“所以你怎么决定？帮我维护空间，还是在这里做囚徒？”
第64章 十七
“你只是要我？那芯片呢？”
“你或者芯片，都可以。我猜你恐怕不会带着芯片来。不过，陈暄在这里，你总会来的。”
南一明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
没错。
这几天他好好想了想，除了陈暄，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人或物，好像也没有什么非得有他不可。他就是个多余的人。
他没法相信陈暄背叛了他，可事实让他不能不信。无论信与不信，陈暄在徐教授手里，他走投无路，至少要来问个明白。
他顿了顿，盯着徐教授问：“芯片也能稳定空间？”
“只是不希望有人可以启动格式化按钮罢了。你也不希望，不是吗？”
南一明的眼睛在他脸上游移一会儿。“陈暄呢？”
“你终于想问了？”
南一明咬咬下唇，说：“所以是真的？陈暄是你的饵？”
“因为电磁异能的性质，空间异能天生被他们吸引。”
“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穿越到这时，到S市？”
“因为当年你离开的时候，异能刚刚觉醒，效果不好。影响之一，是你在空间上留了个薄弱的地方，很容易产生裂缝。这些年我一直没去修补。影响之二，是你没法控制会穿越到哪里，什么时候。可如果附近的时空有一点，既薄弱，又有吸引你的电磁异能，你落入那一点的几率就十分大。”
南一明闭了闭眼。他的穿越地点，与陈暄工作的金阳医院，只隔了两条街。那点距离，在无限的时空中连微不足道都够不上。
世界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徐教授拍拍他的肩膀。这次南一明没躲——没力气躲。
“别那么难过。他的芯片的确是不久前才恢复正常的。好像是教会的什么新科技？”
南一明的眉头皱起。徐教授说的是芯片干扰扩大器那次？那就和自己猜测得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