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强突然惊呼一声，引得众人转头看他。而他叫了之后没了下文，头都没抬，反而更疯狂地敲键盘，恨不得手指头翻出花来。黑色屏幕上绿色的字迹飞一般地向上滚动。
大家看他这么投入，估计刚才那一声也是自言自语，就没开口，除了老郑。
“小强啊，”他惯常地拖着声音开口，“做人，要低调，做事，要高调。有了点成绩，不要先急着表现，啊。有个成语，叫厚积薄发。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小强知不知道不清楚，他干脆就没听到老郑的问题，依然专注在电脑上。其他人早就对这出见怪不怪，知道这时插嘴，只会让老郑更加没完没了。于是车里只剩老郑坚持不懈的独白。
等老郑终于倦了闭嘴，吉娜已经被他叨叨得快睡着，小强的手停下，长出一口气，自顾自地嘿嘿笑。
陈暄从后视镜里瞄他一眼，“说说吧？”
小强合上电脑放地上，过来扒着驾驶座，兴致勃勃道：“老大，我跟你说，我以前就怀疑过芯片有一个能量管理区域，没人信。嘿，这回真找到了！你芯片上没破译的区域之一就是管能量的。原始芯片的能量区更大更复杂，我暂时没办法。可我能给第二代芯片加个能量加强码。嘿嘿，已经写好了。”
他这一番话，可能自己明白，车里其他人半懂不懂。不过大家都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关系到对芯片的控制，南一明警惕地瞥一眼小强的电脑，见到旁边的指示灯不停地闪。“你的电脑是不是没关，还是和什么人联系呢？”
“啊？”小强一惊，回头看到，马上把电脑打开看。“没关系，是大主教。教会的电脑都联网共享信息的。”
南一明用手搓搓眉头，很是无奈。他想利用教会的资源了解芯片，这种事情就没法避免。好在芯片本身在陈暄身上，不会有事。
那边大主教听到被点名，自动连接视频。只见他满脸带笑地对小强说：“小强，太好了！我已经把你的能量加强码下载，发给M市总部，让他们给殉道者加上了。”
“等等！”南一明插嘴，“这些都是什么？”
大主教心情十分好，给南一明解释：“能量守恒的原理你肯定明白。异能也得用能量。我们一般认为，那能量就是从人本身来，和体力相关。可你看到芯管局的‘幽灵’们了。那哪里是人类的体力？”
南一明和陈暄对视一眼。教会三百年的积累不是白给的，他们俩只能看出不对，教会却知道向哪方面去找原因，而且看来还找到了。
“你是说，‘幽灵’们可以利用其它形式的能量？”
“肯定是的。之前我们不知道他们怎么可以。现在看来，估计是他们芯片的能量管理区的设置不同，让他们可以获取周围环境中的能量。有了小强的代码，我们也能做到！”
“大主教，”小强有点心虚，“那个代码我才写出来，还没实验过呢。”
“代码我看过了，和升级代码差不多。殉道者已经在使用，稍微改变一下不会有太大影响。”
“你给殉道者用升级代码？！你不知道那东西能把人抽干吗？”陈暄忍不住喊道，差点撞上护栏。他真没想到教会除了让殉道者锻炼使用异能，还干脆给他们加升级代码。他们的教义教规都是摆设吗？
“他们是自愿的，是对教会的奉献，是最高尚的行动。”大主教毫无愧色。
这种“自愿”，是蛊惑人心，然后毫无负累地利用人罢了。
“那你也不能给他们没试验过的代码！”
大主教懒得跟他们争辩，直接断开视频。
车里一片沉默。
“我、我是不是又闯祸了？”小强颤着声问。
“我和你老大都不信任大主教。”南一明这次直接挑明了说，“他的野心太大，不惜牺牲教徒。那天在格式化按钮那里，你也看到了，人命在他手里，除了做筹码，没别的价值。你千万别再听他的了！”
小强听他说得十分严肃，害怕起来。他从小在教会长大，大主教就是他的长辈。南一明说的，他心里有共鸣。芯片干扰扩大器的事情，对他的震撼也十分巨大。可要他背叛大主教，却没那么容易。
南一明见他这样，叹口气，说点实际的：“你肯定能自己断开电脑的数据共享，对吧？以后给大主教和教会其他人东西要小心。那些代码都是你写的，万一出了事情，大主教会直接把你卖了抵罪。”
小强知道南一明说的恐怕是真的。而且，即使大主教不做什么，他写的代码产生残酷的后果，他自己也过不去。
可他毕竟年纪还小，拿不定主意，求助地看着吉娜。
“这种事情，还是得听老大的。”吉娜是干脆爽快的人，不懂这些权谋诡计。
“我都听你南哥的。”陈暄毫不犹豫，同时给副驾驶抛个媚眼，换来脸颊上香吻一枚。
后座上几个看他们正聊着正事，就毫不在乎地秀恩爱，十分……嗯，十分没话说。人家前天当着那么多人，衣衫半敞地滚沙发，之后也就脸红了会儿，然后直接大大方方地该干什么干什么。更别提在那之后，他们好像觉得反正脸也丢完了，随时随地给大家撒狗粮。那意思是，我们就这样，你们要么适应要么躲开。
南一明知道劝到地方了，不再多说，让小强自己消化理解去。
他脑袋里，还有别的要想。昨晚和今天坐车的小半天，他都在看秦若华留下的数据，将将把所有图表看过一遍。信息量实在太大，又没有具体分析，这里一点那里一点的线索混杂在一起，捋不清头绪。
刚刚有关能量的一番话，像给数据加上了索引，再回头看，十分清晰。
第一代芯片投入使用后没多久，南一明便被杀，没见到后来两年间，异能爆发一般地涌现，级别高，性质多种多样。好在那时芯片并没有普及很广，虽然异能在芯片人中的比例惊人的大，可实际上总人数并不多。
随之而来的，除了这些异能的极快身体消耗和死亡，还有大量耗能。
这之后，第二代芯片很快被推广。这次，追踪数据一直持续了五十几年，很明白的显示，芯片人的耗能对比第一代时期，急剧减小，降至自然人的十倍以下。
同时，异能的出现也平稳下来。从级别看，和目前大致相同：30%左右的人没有异能，也就是零级，45%左右是一级，15%左右二级，5-8%左右是三级，其余只有大约不到3%的人能达到三级以上。
异能种类也和目前类似：变为几乎都是力量和元素系。
再看看高级和低级异能的耗能对比，在同一个范围内，高级的确耗能更多，身体损耗也更大，直接影响寿命。
南一明把自己芯片里储存的数据迅速在脑中看过一遍，闭目沉思。大主教猜测得对，增加耗能的确提高异能水平，“幽灵”们超人的异能和耐力，可能真的能够通过改变芯片设置达到。可那好像也得身体承受得住才行。
南一明昨晚基本没睡，这时闭上眼睛，随着车晃动，不知不觉进入浅眠。
恍惚中，他想，第一代芯片似乎没有能量控制，然后第二代压制耗能水平，似乎在纠正错误。什么错误呢？是人们的寿命缩短？那为什么不直接降到自然人的水平，不再多余消耗身体？
南一明逐渐进入梦境，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见到的种种，扭曲着，深深浅浅地掠过。
这个世界就是个消耗人的机器，梦里的他对自己说。你看他们吃的东西，他们的娱乐活动，他们整天争斗不休，都在消耗能量啊。
然后他梦见自己，漂浮过S市，看着地面上人们各种没必要的折腾，各种异能打架。他们发散出的能量被他抓在手中，光亮亮的一团。
灰眼睛的超级神经异能老外突然出现，正比他更快地，从周围聚集能量，全身都光亮亮的。
南一明下意识地把手中的光球抛向他，老外反击。两边的光球相撞，在刺目的光辉中，一个黑洞出现。
南一明惊呼，马上展开空间修补。灰眼睛邪恶地狂笑，趁他无法自保，发出强劲无比的神经攻击。
南一明的身体被抛出去。他猛然惊醒，才发现是车停下了。
第57章 第二个地点
中途休息，吃午饭。
陈暄下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你又做噩梦了？”
“不算。”南一明见他的外套搭在自己身上，连忙拿下来把他裹严实，却不再说话。梦境迅速消散，南一明艰难地试图抓住几条飘忽的思路。
他呆呆地被陈暄拉进怀里，抱下车。
第二代芯片，想限制的不是耗能，而是异能的产生。这个变化的目的，不是让人们的寿命变长，而是要他们更好被控制——被能掌控更高级异能的人控制，被可以控制耗能的人控制。
芯片管理局。
靠车里面那侧的耳朵好像被轻轻咬了一下。濡湿的感觉袭击耳廓。南一明颤了颤。
不对，芯管局想控制人类，直接控制他们的芯片就行，何必那么麻烦，多出个中间步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