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寄匆忙避闪,却仍被木剑划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滚热的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他的口中随即发出一阵野兽般的怒嚎,脚下的鞋履也尽数崩裂,露出兽爪样的足,踢蹬着满是鲜血的地面,而后挥动着利爪,转身向后扑去。
而木剑此刻也已收回,静静地落入了窗边,迎风而立的李避之手中。
钟棠稍稍喘息,心口处那撕扯的疼痛反而越发清晰,阿寄见状眼中狠戾一现,硬拼着被木剑所击的风险,尖锐的指甲再次划过琵琶丝弦。
李避之周身的寒青光芒,转眼便上暗色,灵力所及之处,虽木剑未至,却已有如寒刃,将阿寄的爪几乎从中斩开,阿寄慌忙侧身竟向钟棠侧扑去,鲜血又淋淋一地。
钟棠见状,强忍着心口的不适,朝窗边避去,想要快些去到李避之的身边。
刹那间,钟棠的身形定住了,李避之就在他面前三尺不到的地方,仿若只是一个纵身,一个伸手的距离。
而他的正下方,阿寄的鲜血不知在何时,聚成了道阴邪的符咒,涌动着未知且难言的力量,死死的困住了他。
耳畔是阿寄的笑声,凌乱的琵琶声,还有李避之的呼喊声——
可他却再无法分辨了,那血咒仿佛让他身体里的所有血液,也跟着翻涌起来,与激乱的灵力一起,几乎要冲破他的身体。
“钟棠!”李避之骤然收回木剑,想要抓住钟棠的手,帮他脱出血咒,但就在两人相触的瞬间,他只觉手上烧灼般的剧痛,随即却见钟棠半侧身体上,原本白皙姣好的皮肤,竟迅速枯萎般,化为了树皮状。
李避之向来淡然的眼眸中,顷刻间便染上了浓重的暗色,他再次伸出双手,不顾那剧烈的烧灼之痛,抓住了钟棠已化为木色的手,将他紧紧抱入怀中。
几乎在同一时刻,足腕上那沉重的锁镣,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但依旧无法禁锢住李避之周身的暗色的灵力,如被激怒的凶兽般,向钟棠身下的血咒与阿寄扑去。
阿寄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随即用琵琶挡在身前,本以为半面枯木琵琶与钟棠本命相连,可就此抵御一二,却不想仍被那暗色的灵光剑影,冲的五脏皆伤,重重落在地上,
而由他鲜血凝成的阵法,也为那千万暗光剑影重重围住,随着李避之寒眸乍抬,便如漫天星矢,纷纷破风而下。
而那血咒仿若垂死而争,平地间掀起滔天腥浪,直要将所有剑影吞噬而下。
两股巨力,在李避之与阿寄的操纵下,重重撞击在一起,瞬间爆溢开来,所过之处,金玉珊瑚尽化为灰粉而散,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而四楼上的三人,为这几乎失控的灵力迎面而击,李避之反身将钟棠死死护在怀中,以脊背向抵抗,生生被从残窗中轰出楼外。
钟棠周身的痛楚仍虽暴动的血液,奔腾不息,迟钝的感觉告诉他,此刻他正在坠落,在李避之的怀中,随着他坠落。
他用力地睁开了双眼,两人刚刚擦过三楼,那随风扬出的金红色帐帘,长长地漫卷过他们的身体,而后却无力牵绊,只能由着他们继续在夜空下坠落。
镜花楼下的众人,发出阵阵或是惊恐,或是慌乱的声音,那大约有西隶人,有开明卫,说不定还有大崇的子民。
但此时此刻,钟棠的眼中所看到的,只有李避之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们从镜花楼上坠落而下的时间,不过是短短几瞬,可钟棠却生生尝出了漫长的滋味,直到他们重重地落到了地上,直到李避之嘴角的鲜血,滴到了他枯木树皮般的脸上。
“师兄……”钟棠张张嘴,却连声音都发不出,但他直到李避之听得见,因为他能感受到,李避之拥着他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没事的,阿棠,”越来越多的血从李避之的口中呛出,他却毫不在意地抹去,而后咬开自己的手腕,让更为干净血带着未曾收敛的暗气,流入到钟棠的口中。
相比于当事人的狼狈,原本在镜花楼下围观的众人,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特别是守楼的西隶人与围楼的开明卫,大多也为灵力所冲,虽未有重伤,但确实引发了周围民众恐慌。
也就是在刚刚,他们落地之后,地下围观的民众更是六神无主。
这时,人群之中也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一声高呼:“你们看,李道长怀里是什么!”
随即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过来纷纷议论着。
“是啊,他怀里那是什么,黑乎乎的像树皮一样……”
“那该不会是妖吧!”
“那李道长又在干什么,我怎么看到他把血……往妖精嘴里喂?”
起初并没有人给出答案,直到司千瑾从镜花楼中慢慢走出,用惊恐而惋惜的声音喊道:“李道长那是在——以身饲妖啊!”
“以身饲妖”这四个字,仿若一道符咒,让原本只是凑热闹的民众,心头生出恐慌;让在原地待命的开明卫,迅速集合起来,将他们围住。
而李避之却没有回应,他只是跪坐在那里,将周身暗色皆凝于腕上,而后随鲜血喂进钟棠的口中。
事已至此,李避之的思绪反而清晰起来,这镜花楼上侍女被杀之事,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针对钟棠的布局。
可这又是为什么?因为发现了钟棠是妖,还是……知道了西北的旧事?
这时,在金甲开明卫的重重包围下,他听到司千瑾说道:“荆将军,麻烦您了,将李道长与那妖物,押送至太渊观——”
去太渊?李避之眉头一颦,这对于现在的钟棠而言,入太渊便是入地狱,他刚要开口相驳,却听到开明卫外,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此乃我金乌弟子,为何要送至你太渊观中?”
是问威,就连仍在昏迷中的钟棠都听出了他的声音,眼眸使劲动了一下。
“晚辈见过问威真人,”司千瑾的表面工夫做得依旧极好,向着问威恭敬行礼道:“贵观之中,恐有弟子与妖物里应外合,苟且为乱。如此既被发现,合该送至我太渊,代为看管。”
“合该?”问威冷冷一笑,这笑如同平日里一样地固执严肃,却变得可亲起来,李避之听他说道:“吾乃金乌观代观主,今夜之事合该贵观观主与我相谈,与尔等有何关系。”
这话说得实在不客气,司千瑾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于是说道:“家师仍在闭关,今夜之事——”
谁知他还没说完,问威便一挥手中的旧拂尘,俨然没有半分要搭理的模样:“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请你师父妙尊来。”
司千瑾当然并不想因此惊动妙尊,此事就这么僵持了下来,最后还是开明卫荆将军出面说道:“两位道长,如今天色已晚,末将等也需向圣上禀报。”
“不如这样,就由开明在此看守李道长与……那妖物,待到明日午时,各方皆聚,再来一齐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换季啦,大家一定注意保暖……
鸭鸭的整个办公室感冒串了窝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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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秋煞琵琶(十)
夜半时分,在残缺秋月的银辉下,飘摇了整日的镜花楼,终于迎来了片刻的宁静。
钟棠一直昏昏沉沉地,睡在李避之的怀中,他的意识仍旧停留在,两人从楼上坠下的那一刻,仿佛金红色的帘帐,仍旧缠绕着他的身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血液翻涌的疼痛也没那么清晰了,迷蒙间他好像睁开了双眼,可看到的却并不是灯火辉煌的镜花楼,而是星空下漫漫无际的荒漠。
尽管没有烈日的照射,但他忽然觉得,无比的干渴,整个身躯化为树木,根系深深埋入黄沙之中,却汲取不到一丝水分。
接下来会怎样呢?钟棠茫然地想着,茫然地望着眼前的荒漠,会不会就此干死在这里呢?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可以化为人形,忘记了他本应在临安城中,镜花楼下。
此时此刻,他只当自己是一棵即将□□死的海棠树。
就在这时,他眯起双眼,快要干枯的树枝轻轻摇晃着,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遥远的,荒漠与暗天相接的地方,慢慢走来。
那是谁?钟棠有些奇怪的想着,总觉得那应是个他极熟悉的人。
仿若在他意识的最初,那个人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而刚刚只是短暂的离开了一会,此刻便又回来了。
随着他思绪的起伏,那个身影又近了几分,但钟棠却怎么都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模糊地分辨出轮廓。
那是个大约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他的个子并不高,身上穿着件陈旧的暗青色道袍,手中还提着只大大的木桶。
那是——水!
钟棠整棵树仿佛都激动起来,干枯的枝干拼命地摇着,蹭下好些叶子落到来人的身上。
少年的身形顿了一下,语气中像是无奈的训导却又掩不住宠意:“阿棠别闹,我带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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