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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上邪 (琉小歌)


  那暗中之人,信息寥寥,再无其他线索,童殊将重生之后所遇相关之事与温酒卿说了,温酒卿亦细细报了些蛛丝马迹,交换完信息,两人面色皆是沉沉。童殊道:“是福速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眼下多忧无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说完,他望住温酒卿,静静等她开口。
  温酒卿一时呆住,她伫立原地,久不能言。良久,才慢慢道:“我知道事态严峻,你不开口是不想逼我……”她深深埋下头去,再抬头时,眼里已有水光。
  她的眼睛非常漂亮,倘若抛开一身妖魅的红装,这双眼睛其实出奇的纯粹。里面有最媚的柔情,也有最刺人的坚韧,童殊对上这双眼睛,一阵心痛,他没有立场替温酒卿做这个决定,只能安静等待。
  其实道理都懂,他们曾并肩多年,知彼甚深,不必出口皆已明白。温酒卿长久沉默之后,缓缓背过身去,伸袖挽指,一道手决落在不远处。
  殿角的红缦自动掀开,现出后面两个孩子。它们表情木然,乌眼无光。温酒卿对它们招手,像有一根线牵引着,它们木偶般僵硬地过来。在它们靠近的过程中,温酒卿神色不知不觉中溢出了柔情,待张口时,轻柔中已是带了几分哽咽:“明儿,盼儿。”
  它们毫无反应。
  温酒卿操控它们走到跟前,指引它们看向童殊,她轻声道:“这是舅舅。”
  两个阴童僵僵立着,无动于衷。
  温酒卿深深看着它们,仍在坚持等待那不可能的回应,良久才自顾自温声道:“这些年,是娘亲对不起你们。连累你们受罪,不得安生,只盼你们来世个好胎,平安喜乐。”
  这样的场合,这般的慈母深情之前,是旁人一个字都没有立场劝的,童殊抿着唇,他看着温酒卿给两个阴童整理衣裳,她死死低着头,肩膀颤抖着,有水光滑落,千言万语,已是泣不成声。
  五十年油煎火烤,熬到头油尽灯枯。早知结果,一遍遍做着心理建设,临到跟前,心头还是挨不住那刀子的凌迟之痛。温酒卿一手握着一个阴童的手,从低声抽噎,变成泪如雨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酒卿稍稍控制住一些,童殊才听温酒卿一字一哽慢慢地道:“我早知终有一日要送它们离去,若你不来,怕是要我自己下手。我若——”说到这里,她噎住了,已经说不出话来。
  童殊却知道她要说什么:我若能下手,早便下了,又何至于煎熬到今日。
  温酒卿失了至阴之身,便是犯了所修之术的大忌。而后强行保胎,生子之时果然遇到难产,剖腹取子更是伤了根本,而后又以血养子,日日如置油锅之中。其中艰难,旁人无法想象。更可怕的是,这艰难没有尽头,眼看着事态一日比一日失控,明知路的尽头是万劫不复,却仍可怜又可恨地守望着那万中无一的侥幸。
  世之苦痛,莫过于无休无止的希望覆灭。
  一个人,煎熬住了这般苦痛,一颗心早冰冻三尺,任是有金口玉言也是劝不动的。但童殊知道,温酒卿能够自己走出来——温酒卿有一颗近乎于冥顽不灵的忠心和干干净净的是非之心。温酒卿五十年都不肯熄灭的那点侥幸,是在等他回来。
  这世上,大概除了童殊自己,温酒卿是唯一一个坚信他会回来之人。
  不得不感叹,令雪楼当真会选人。
  如今,童殊回来了,只要温酒卿同意,他不介意做一回“恶人”。
  作者有话要说:忙里抽闲更了一章。
  我曾想过,要不要攒点稿去申请榜单,抢救一下我这完全没有曝光数据直掉收益一章一元的文。但考虑到我眼下确实无法经常更新,还是不要拉别人入坑了。就算只是写给你们几个读者看,我也得坚持完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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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疼否
  走出魇门阙大殿, 童殊往回望了一眼,方才诡谲的阵符已消散, 纱灯的绯光落在明净的地砖上, 闪出微幽的光,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在他右手的奇楠手钏上多了两颗血色珠子。那珠子腥红暗沉,浓淡不均, 阴诡古怪。童殊举手对着纱灯照了照, 珠子既不能反射光线,也不透光, 他叹了口气, 将那两颗珠子与奇楠珠子扣紧,道:“算你们运气好,碰到了人间难寻的通灵奇楠,通灵奇楠能通三界,穿死生, 聚风水,有了它,他们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童殊也是最近才发现, 辛五给他的奇楠手钏远不止价值连城, 这些奇楠珠子竟是世间难得的至宝!由它制成的追魂索竟还能固魂聚气, 在这些珠子的滋养之下,他的元神一点一点的修复,虽然被强行撕裂和丢弃的元神已经不可能复原, 但有这些通灵珠子在,能让他破碎的元神弥合,时日长久后头疼也会减轻不少。他之前并不敢相信这些奇楠珠子是传说中的通灵至宝,直到确认了辛五便是景决,他才验证了心中大胆的猜测——这当真是通灵奇楠。
  只有伴随大能修行飞升的宝器才有通灵之能,而事实上凡人飞升既是离开尘世,此去杳无音讯,是飞升还是身殒从无得知。身殒之人能留下东西,可那些东西必定未曾通灵;而通灵之物却必定是随主人飞升,世间再无。要得此等宝贝,已经不是财大气粗就行的,得有仙缘。
  这便是几乎是绝了可能了。
  但若一定要在凡尘找寻些许仙迹,旁的宗门或许难有,而景行宗却是例外。
  景行宗奉天执道,几千年宗史,历任宗主与臬司剑主代代传承,不乏大能。他们修为卓绝,功德无量,若说连臬司剑主这等半神之体的人都飞升不了,还有谁能飞升呢?
  童殊轻抚着那奇楠手钏,以指轻点那两粒血珠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是个穷小子,没啥好东西,比不上五哥家是仙门名宗,家大业大,他自己又是有神泽之人,只有他手笔通天,拿得出这等通灵绝世宝器。你沾我的光,我沾五哥的光,我们都沾着景行宗的光,也不知我是哪辈子积的阴德换得天下掉下来一个五哥。唉,说起来,我这便宜占得越发不好意思了,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惶恐?”
  他口说惶恐,心里其实更加惶恐,他从未承如此重情,而且越承越多,眼看就算是砸锅卖铁卖身卖血也要还不起了。他心中一时叹气,一时某个地方又砰砰直跳,他不禁往辛五离开的方向望去,虽然不见人影,但他知道,只要一个转角,一定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在静静等待。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神奇的平静下来,自己也没察觉地勾起了嘴角,他以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两颗珠子,轻读咒语,通灵奇楠的仙泽将那两颗血珠包裹起来,血珠周身多了一股安详宁静之气,他对着血珠道:“既来之,则安之,来日方长,往后你们便与我一起修行,好好珍惜这难得的仙泽吧。”
  童殊提步前行。身后传来脚步声,却是温酒卿又追出来,童殊见她脸上泪痕已抹去,这个绝计不肯在人前有半分脆弱的女子已收拾起方才的撕心裂肺,她或许会在未来无数个夜里一遍遍痛彻心扉,但在外永远是那个杀气腾腾的女魔头。
  童殊既心疼,又欣慰。她看着温酒卿走近,见她略一俯首,递过来一个卷轴。
  童殊问:“何物?”
  温酒卿道:“众魔血契录。”
  童殊惊道:“从前那副?”
  温酒卿继续道:“从前那副随着魔人老的老,伤的伤,名字或消或淡,已是残卷。这一副,是方才来闹市的魔人们主动取血新录的。”
  童殊展开,一阵扑鼻的新鲜血腥之气,里面密密麻麻排列着一个个以血而书的名字,这些名字里有曾经的老魔人也有新魔人,童殊心中一时百感交集。这众魔血契录是由九层山阴纸浸桐油所制,遇血吸入,遇水不透,一旦以鲜血录名,便如下了投名状,被录一魂于名录内以供驱使。执录之人,能千里之外提魂布阵。此录只有令雪楼用过一次,那一次却是令人啼笑皆非。彼时令雪楼初制此录,一时兴起,便提了众魔到了遥远的南关,众魔不明就里如临大敌,只见令雪楼大笑几声,合上卷轴又给大家送回原地。来也勿勿,回也勿勿,一个一时兴起之举,却给众魔种下了深切的恐惧,只觉令雪楼简直人间怪物,深不可测又喜怒无常,众魔血契录由此名声大噪,人人惧之。此器过于邪门,童殊未曾用过,只在去芙蓉山时曾随身携带,本意只想用作威吓,最后也没用上。
  此时,童殊手执此卷,只觉有千斤重,他推回给温酒卿道:“从前都用不上,如今更不用了,这卷轴留在魇门阙罢。”
  温酒卿也不坚持,袖了起来,道:“留在楼里也无妨,你若有事,我必定第一时间赶到,到时再交你不迟。”说着,便往童殊手里递来另一个卷轴。
  童殊接过,此卷轴上书《魇门十使图》,童殊见过,是令雪楼座下十使者出行图,图中十使形态生动,各领风骚。童殊奇道:“怎把此物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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