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殊若有所思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景桢万年冰雪的脸上,突然现出掩藏不住的激动神色道:“您能不能告诉我,辛先生就是我们真人罢?我们的真人,没有殒落?”
“……是。”
听到洗辰真人还在——景桢一个成天挂着棺材脸的七尺大男儿,竟然,眨眼之间,红透了眼眶。
他克制着哽咽道:“辛先生是我们真人,那么,您肯定就是鬼门魔王了。如是,您更不能这样走了。您是……没有见过真人那五十年如何过的,也没有见过真人身殒时的样子,您真的不能这样走了。您不知道,若你出事,意味着什么。”
童殊曾经非常隔应景行宗。
一方面觉得景行宗人六亲不认,毫无人性,违背人性极不正常,只怕有朝一日全都会成疯子。
另一方面又被景行宗莫名其妙的特殊友好搞得非常抓狂,头皮发麻。
也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他现在觉得景行宗这两方面的特点,都挺讨喜的。
他听着景桢说着话,心中跟着一颤一颤,很没有魔王风度的差点也要动容地跟着哽咽。
景桢说的景决那些事,他以后会一件一件地问景决,但是现在,他必须走了。
他少有的,对景桢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意道:“你很聪明,你几句话已经拖延了两个周天的时间,但是,不好意思,我必须在你解咒之前走,不能如你所愿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还有,我分得清轻重,我不会出事的,你护好洗辰真人。”
童殊说罢,闪出门外。
也不知他用了哪种飞行术,悄无声息没了身影。
景桢定在原地,加速着运转周天。
然而等他三个周天运完之时,他已经有自知之明的发现,他追不回童殊了。
景桢焦急、懊恼又自责。
但常年的训练有素还是叫他迅速地冷静下来,童殊说的没错,他现在只能快速归位,守好阵护好景行宗的支柱——洗辰真人。
他正要动作,忽眼角瞥见床上微动。
这微小的动静,却如巨石砸进水面,溅起无数水花,他大骇之下,连走几步,焦急地轻声劝道:“真人……真人莫急,童公子说他不会有事的,您不能醒!”
然而,景决若是能劝得动,便也不会自殒了道体。
是以,景桢惊怖地发现,景决微微颤起眉,似要醒来。
景桢这下当真是急傻了。
他知道应该劝。
却又知道自己是没能耐劝的。
景桢心里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有更多动静而惊着景决,只恨自己修为浅薄,无力施为。
眼睁睁看着冰凉摄人的剑意自景决身上倾泻而出。
剑修守心难,旁人想要控剑修的心亦难。
到了无锋境剑修,就算被人偷袭攻心,也不可能失守很久。
尤其,这个剑修还是景决。
那个杀伐决断,无人能劝的臬司仙使。
正在景桢焦虑攀上顶峰之时。
忽然,心中一静。
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压住了一切焦躁。
不明缘由的,他鬼使神差回了个头,见身后空空如野。
满头雾水地回正,陡然警铃大作,正要拔剑爆起,已被一袭身影笼住去路。
还未待看清来人是谁,那人已朝景决床榻走去。
景桢不由惊呼:“何人!”
来人是一位女郎,无声无息出现在景决床前,一袭鸦色素纱禅衣,银竹绣纹隐现在纱动间,长发如瀑垂下,只松松挽了一个朝云髻,斜插一枚青簪,簪首是古兽纹样——
独角兽!
此乃景行宗宗徽,只有宗内主君才能将此纹配于发顶。
景桢脑中一轰,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
忽而一抹清风拂面,景桢只觉浑身一颤,气血全通,景桢双膝一软,跪地伏首道:“主——”
那女郎未回首,只抬手在虚空按了按,示意景桢禁声。
景桢一愣,当即把剩下那个字生生咽了下去。
-
景决眼睫轻轻颤着,眉宇微聚,神识隐隐有动荡之势。
忽闻一阵清冷的竹韵檀香,有如林籁的女声响在耳边:“决儿,莫急。”
景决眼睫陡地一颤。
女声又起:“我去护他,你放心。”
这女郎声音清而净,似有泉韵般淌过神识,蠢蠢欲动的焦虑神奇地被抚平了,景决的眼睫缓缓停下,闭成两排鸦青。
只手指还微微蜷着。
又被女郎轻轻按了下手腕,劝住了不动。
再听那女郎道:“我和一嗔大师与他母亲有些渊源,这件事我本也是要管的。总归将是一家人,身为长辈,我也该护他。你不必挂怀。”
景决终于松了指,一声梵音入耳,他神识如雪覆满岭,归于清静。
女声清悠:“沉气,松神。”
景决依言一松,神识一寂,再无纷扰。
“睡罢。”女郎低言,而后缓缓转过身。
景桢跪在原地,不敢抬头。只听得那女郎款款数语,安抚住了景决。
之前溢出的满室剑意无声消散,景桢长舒一口气,正等着女郎吩咐。
就在此时,一阵错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一人踉跄扑进门中。
景椿走得急,差点跌个跟头,不及看清室内情景,闷头急道:“童公子走了!”
景桢抑制住了想捂眼的冲动,正在想该如何提醒对方,便听景椿又道:“他给我施了瞬时定身术,要我术解后来看看你,桢哥你怎么——样——啊啊啊——”
景桢无语垂头,没眼看景椿。
果然,景椿在看清室内之人时,讷讷止了声。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声道:“主……主母?”
此女郎正是景行宗主母,景昭之妻,更是修真界道教一脉 “一上一真”中仅剩的真人,也是整个修真界女修榜榜首——焉知真人,素如。
素如于修真界全榜排名,现下仅次于冉清萍。
她佛道双修,既有道修的飘逸,又有佛修的出尘。
风度直逼男子,甚至这天下没有哪个男子有她的气度,她好似站在雪岭之上,俯视着众生男女。
偏偏又生得一张花姿雪容,眸若清泉,面沉似水,清丽脱俗,叫人不可逼视。
难怪景昭以天下第一宗宗主之尊,也要对她又敬又爱又惧又念。
素如看向跪在门前的两人,叹了口气道:“起罢。”
景桢与景椿一听对方叹气便心中打鼓,家中这位主母最是散淡,不喜这些凡礼,已于宗中多次示意。
此次他们实在太久没见主母,一见之下满心只剩下惊诧,一时忘了主母喜好,本能地便跪了。
得言站直了,却也不敢抬头,只垂眸垂手,立在一侧。
素如道:“干玄阵可还堪用?”
这一句话没有任何感□□彩,平淡如水,却叫景桢景椿冷汗铺来——这是在质疑干玄九子的列阵之能。
景桢与景椿身上一片冷汗,却无一人申辩。
景行宗只讲证据,对外如此,对内更是严苛。事实确实是他们未能拦住童殊,唯有认责。
素如目光投向窗外,看着向山林伸去的街道,道:“拦不住他倒也正常,以后注意。”
她说着,举步前行。
素如一向来去自如,连景昭也无从干涉。
景桢与景椿眸光随着素如的脚步追到门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他们对视一眼,景椿先开了口:“主母,您来路可有遇到尊主?”
素如身形一滞,脚尖停在门槛前,道:“未有。”
景桢强壮着胆补道:“数日前,尊主收到信报说您有难,尊主放下诸事,往东去救您了。”
“救我?”素如鞋尖转回来,“我几时用他救?”
确实,厉害如焉知真人,只有她救景昭,何曾需景昭救她了。
景桢与景椿握了握拳,主母说的是事实,他们没人敢接话。
须臾的安静之后,素如淡声道:“给他传信,速回。”
景椿机灵,追口便问:“回何处?”
素如步子停在原地,不知是在想这个问题,还是想起旁的,片刻之后,只回了一个字:“宗。”
是回景行宗的意思。
景椿心想反正已经开口了,说多说少都是一罚,便又问:“信以……您的名义?”
“是。”
景椿一鼓作气问:“您归否?”
“归。”
素如留下这个字,便抬步离开。
景桢与景椿对视,眼里都按捺不住激动之情,他们家宗主日日为宗务所累,夜夜徘徊于修竹苑。明知主母不在内,却仍不敢进入。
全宗上下,无不心急。
景桢与景椿一时忘了起身,才回过神,便听有一丝清音穿墙透门而来:“归位,守阵,勿言其他。”
两人腿又是一软,道:“遵命。”
而后迅速归位,干玄阵重建好,看不见的灵力波动笼罩住景决所在的屋子。
屋子里,只有一个沉眠的景决。
无人之处,有一阵悄无声息的波动。
去而复返的焉知真人,重新出现在了景决的床前。
此时景桢、景椿已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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