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闻言步子稍有停顿,不过立马恢复如常,又默然前行一段人才肯慢慢道出心事,口吻里盈满悔恨自责:“奴才不敢怨娘娘……奴才气的是自个儿,若不是那天晚上奴才没有跟去,事情……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模样了。”
“事情不怪你,”听闻,湘宛淳包袱一扔心里踏实不少,随而安慰道,“我知晓你向来待我最好,每每有难你总会替我出头,无论以前亦或现在……我都深为感激,只是这不意味你力所不及之时需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若说这事儿……我更觉得是冥冥中的安排,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回讲来御花园里的那次,湘宛淳思来想去总觉得那天事情蹊跷,她一圈环顾明明不见周遭其他人影,承德又怎会如此及时出现眼前?唯一能解释的便是那时候他早已躲在暗处偷摸观察这边动静。但湘宛淳有一点想不通,承德如若有意帮她当初又如何会不将碧月推人的事情讲出来?不过事情终究已成过往,湘宛淳心有疑问但未多加留心在意。
不如湘宛淳坦然,承德就是扎了根刺心里不舒服,所以湘宛淳如何劝讲他仍旧满心愧疚过意不去。不想人钻了牛角尖,暗叹一声,湘宛淳说:“事情过了,你也别多想就是。”
话音落下,承德到底是以背向对没有应声。此后湘宛淳也再找不出其他缓心话来讲,气氛一路颇显沉闷直至门口。
瞧见到不远处的青莲,承德眸心一暗,沉默许久这会终是幽声开口:“后宫深不可测,娘娘万事还是小心些为妙。”不等湘宛淳询问,人便径自退下了。
承德莫名讲出这么段话,湘宛淳神色一怔正要琢磨话中意思,便被匆急赶来的青莲扰断思绪:“娘娘没事儿吧?”说话间,青莲眼睛却是望向承德离开方向。
青莲方才便一直留心前来两人,虽然听不清两人之间谈话但隐约察觉出湘宛淳与承德之间的熟稔,她原本上前是来询问这茬的,不过几步下来忆起湘宛淳自从被惠妃打伤便极少跨出宫门,锦芙宫的人自然不可能多有结识,走到湘宛淳跟前,青莲索性换了话。
见青莲着紧神色,显然人是想多了。湘宛淳笑道:“皇后娘娘心细体贴待我很好,青莲姐姐无需太多担心。”
青莲听言愣了愣神,随即叹道:“贤嫔心地善良,只是后宫并非是个安生消停的地儿,奴婢劝娘娘多留个心眼。”
……怎的又是这话儿?青莲与承德两人意指明显,湘宛淳却是听不懂想不通。不过对方也是出于好意,湘宛淳多少得把这个情领了:“青莲姐姐且心安,这话我牢记于心。”
……
“庄妃竟让青莲随陪贤嫔身旁……这事儿,你怎么看?”皇后刮着浮沫儿抿了口茶水,人显随意地问着替她拿捏按摩的人。
全副心思放在手劲力道上,承德回答有些心不在焉:“奴才不敢妄自揣度。”
“若有想法,便说出来吧。”皇后放下茶盏,侧脸睨了眼身后的人。
既然皇后执意,承德也就正言讲道:“奴才只觉庄妃相当重视贤嫔。”
“就这么简单?”皇后不以为然。
“娘娘心里不是有底儿了么?”承德回道。
“本宫以为你也如是猜想,不过……庄妃的心思又岂止这样简单?”皇后摇头轻叹,而后话里又带了些可惜味道,“本宫瞧那贤嫔单纯得紧,怕以后要被人为难了。”
☆、第 26 章
打与文然闹了那么回,湘宛淳同他的关系一直不见好转。头两回在凌霜宫相遇,文然态度冷然对她不理不睬,而往后日子两人更是没再见过。照此看来,文然是真的生气了。不然依文然那坐不住的性子,脾气耍完不过几日便要拉下脸皮前来讲和。
文然反常,湘宛淳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直至搬入婉秀宫之后对那些荒谬传言有所耳闻,人才恍然大悟。初出知晓事情原委湘宛淳见不有多高兴,到底文然误解在先,她闹脾气不去搭理人也属当然。只是随后湘宛淳觉着把事情搁置不理不是个事儿,毕竟她全然顾着恼气而并未同人将事情做清解释,里面也有她的一部分过错,念着事情已隔三四个月文然火气应该早消了,湘宛淳索性过去同他和解。
如是想着湘宛淳换了身衣裳,一番打扮之后人刚走到宫门口,看见由宫女撑伞款步过来的苏霜染。雪景依衬,一身白裳的苏霜染宛若飞仙。婉秀宫同凌霜宫隔得很近,窜门走动也是常有的事儿,只是苏霜染难得挑在了这飘雪天里过来。
“看样子宛淳是要出趟门,本宫反倒过来打搅了。”待人走近,湘宛淳才终于看清苏霜染脸上的和煦浅笑。
“哪有哪有,”湘宛淳听言,连连罢手,“嫔妾出宫也不为什么事儿,就许久不见三皇子心里有些惦念,想过去瞧探一番。”
“难得宛淳有这样的心思,本宫恰好也有段时日不见他了,便一同过去瞧瞧吧,”说着,苏霜染转身便要吩咐人将带来的东西送上去,却是不经意瞥见雪飘漫天纷纷不绝,打消原先主意,回头同湘宛淳说,“貌似雪下大了,不如等停了咱们再去。”
湘宛淳依言抬眼望去,果然刚才还是零星卷飞的落雪现在有趋多之势,她点头道:“也好。”随既目光又落在苏霜染身上,见苏霜染衣裳穿得单薄此时正搓揉双手欲意取暖,湘宛淳醒神回来赶忙邀人进屋。湘宛淳一面吩咐人端碗驱寒热茶过来,一面拿过行前搁在座上如今还没来得及收走的暖炉,用附带铜勺把炉里的灰拨去等火烧得旺些再递给苏霜染暖手。
“天气怪冷的,娘娘怎么穿得这样少?”湘宛淳忍不住说,“若是冻着了,那可怎么办?”
“来前一直在内殿坐着,屋里暖和也没觉着冷,出来时候本宫就想着少穿些也无妨,不想走到这里方才觉着有些冷了。”手心背在暖炉壁上贴了贴,待冰凉手掌有了丝暖意,苏霜染慢慢解释。
湘宛淳正要搭话,瞧见推门进屋宫女托盘上端放的热茶,将苏霜染手里的暖炉接过放到一旁又把热茶递了过去,说:“娘娘喝点茶,暖暖身子。”平日也不见湘宛淳对突然到访的文皇帝亦或哪个妃子如此殷勤,这会儿苏霜染过来人倒是忙前忙后亲自照料勤快不行。
“你也别为本宫忙活了,快坐吧。”将一切看入眼里,苏霜染连忙唤住左右忙顾并未闲下的湘宛淳。
湘宛淳口上虽是答应,但人始终消歇不下来。苏霜染只得把捧在手里的热茶放到一旁牵挽湘宛淳的手。触及掌心间的一片凉意,苏霜染颦眉半嗔道:“瞧你,手都是冰凉的,还顾着本宫呢?宛淳也不怕自个儿的病才好,又着了这风?”话间,握住湘宛淳的葇荑收了收。
苏霜染正用被热茶捂暖的手为她冰凉掌心递传丝丝热意,人分明没有多的意思,湘宛淳却为这样亲昵举动感到羞赧,妄图将手抽回,说道:“嫔妾这手凉,怕是要冻着娘娘。嫔妾叫人取个暖炉自己捂着就好。”
见湘宛淳两颊透出浅淡粉润,苏霜染笑道:“宛淳近来面色好了不少,本宫看着颇为欣慰。”
“多谢娘娘记挂,嫔妾只是小伤寒,加上青莲心细照顾,病早就好了。”湘宛淳边答边找了就近的位子落座。
瞧了眼湘宛淳身旁的青莲,苏霜染面带笑意:“果然由青莲陪伴身旁更令本宫安心。”
随后苏霜染又说:“对了,本宫近来得了件裘袍,见料子不错便想捎来给宛淳你,不知宛淳会否喜欢。”言落,招手让人将东西呈上。
苏霜染说是不错,但东西又何止是不错而已呢?苏霜染向来待她不薄,想必这件裘皮也是相当珍贵一般妃嫔用不上,湘宛淳自然不愿意收下如此贵重的东西,她回拒道:“袍子还是留给您吧。娘娘身子偏寒容易受冷,会比嫔妾更使得着这东西。”
苏霜染笑道:“宛淳贴心替本宫着想,不过宛淳前几日着风的事儿本宫也深为挂心呢。”
劝人反被人劝,湘宛淳脸上少不了赧色。苏霜染瞧见,便也不再打趣,说道:“好了,宛淳别再推诿了,过来瞧瞧这身紫貂皮衣裘如何?”
湘宛淳只得应言随同过去,皮料她不懂得看也就说不来到底好是不好,不过依著色泽与质感的确合湘宛淳的心意。
“来,穿穿看。”说着,苏霜染拿起裘袍为她穿戴上,举动熟稔自然半点不觉唐突。湘宛淳显得有些惊讶,虽说苏霜染日里惯纵让她做过许多不合宫规的事情,但苏霜染这样亲历亲为,湘宛淳还是不免受宠若惊。
“可是喜欢?”对视湘宛淳因着欢喜而变得璀璨的明眸,心里某处软下,苏霜染暖暖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