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霁松给局长打了通电话,告诉他欧阳成那只手算在周克行头上,和别人无关。
顾韫在妥善地保护下安然无恙地回到家里。喻嚣被某人提前知会,一早就带着药等着替他处理脚趾的伤口。
盛霁松今日做的一切都堪称体贴入微,是婚后表现得最好的一天了,理应得到奖赏,他原想趁机让顾韫松口,放他去夜北看一看江徵。
三年来只能隔着一方冰冷的屏幕探知江徵的情况,这种可望不可即的失控感早已濒临极限,他迫切地想要亲眼看看江徵,哪怕只能隔着ICU的玻璃远远看上一眼,也远比那些大同小异的监控录像要好上千倍。
顾韫坐在沙发上,任由医生处理伤口,他整个人都是放空状态,魂不守舍,连喻嚣跟他讲话他都爱搭不理。
明明是被人“宠”了一天,却更像是被“气”了一天。
这就导致盛霁松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关于小徵的事情,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敢轻易冒险。
顾韫的脾气阴晴不定,万一下一秒就变脸,盛霁松真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吃晚饭的时候,盛凌主动问起了欧阳成的事,他在学校也听到了些不好听的传闻,就拐弯抹角地询问哥哥:“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你觉得是谁?”盛霁松放下筷子,看着弟弟的眼睛问。
盛凌下意识瞥了一眼在喝鱼汤的小嫂子,肯定地道:“肯定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欧阳成被砍的是右手。”盛霁松说:“那只手摔过你的模型,还打过你,对方明显是为你出气,用的方式极端又残忍,不是顾家的手笔。”
顾韫喝汤的动作一顿,这话明明是在护着自己,却怎么听都不对味。
极端又残忍?他当年勒死赵百路时,盛霁松也这么评价过。
原来他心里一直是看不起这种手段的。
“不是顾家的手笔”,不就是在维护顾韫吗?
嘴里的鱼汤都酸了,他重重放下勺子,弄出不小动静,盛霁松颇为关心:“鱼汤不合胃口?”
“是啊,太酸了!”
酸菜鱼里刚好放着几片柠檬,顾韫口中的“酸”就有了依据。
“我吃饱了。”他起身,走上楼。
如果是往常,盛凌肯定会八卦几句,顺便指责哥哥不懂得让着小嫂子,但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地安静。
顾韫一走,有些话,反而好说开了。
“你身边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除了越狱的周克行,再没有第二个人。”
盛凌抬眼看着哥哥,想辩解,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当年你在学校被一只流浪狗吓了一次,第二日整个学校的流浪狗都被周克行割断脖子扔进人工湖这事儿,你应该记忆犹新。”
“......”
“欧阳成也不过是另一只被他单方面惩罚的‘流浪狗’。只要伤害过你的人,他都会用这种反社会的方式报复回去,以前你不懂事,觉得这是他对你的爱,现在呢?你还觉得这种行为是爱吗?”
盛凌苦涩地道:“...他心理有病,是个病人,不是吗?”
“你还在为他辩解?”盛霁松在这个问题上生出了巨大的疲倦感。
“他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别人的。”盛凌说:“都分开六年了,我也不会再跟他扯上关系,你放心吧。”
欧阳成的事情在盛家没有掀起多大波浪,日子平静如水地过着,警局的通缉令下了跟没下一样,根本抓不到人。
顾韫偶尔会看看新闻,能明显感觉到昼南各个机构的办事效率较三年前下降了五倍不止,这个联盟的管理层肉眼可见地在腐烂,再烂下去,离民众群起反抗也不远了。
盛霁松这几日忙了起来,听他的口风,应该是研发处的AI项目到了关键阶段,他作为督管人之一,时常早出晚归,被各类会议拖到晚上八九点才能到家。
晚饭便只剩下盛凌和顾韫一起吃,顾韫发现小盛凌最近几天食欲不高,做事也经常一心二用,吃饭时要盯着手机,走路要盯着手机,连给毕业论文润色时,手机也亮着。
他没有沉迷游戏,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谈恋爱了。
大学谈恋爱再正常不过,顾韫偶尔好奇心起,盛凌会含糊地答几句,还让他瞒着盛霁松。
因为他之前有早恋被棒打鸳鸯的不愉快经历,江徵只当他是有了心理阴影,就答应先替他瞒着。
这天中午,盛霁松又打电话回来,说今天也不能回来吃午饭,顾韫无可无不可地允许了。
他接这通电话时,正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这个秋千是当初盛霁松扎给江徵的,现在他坐着也是一样的,不过秋千的绳子在风吹日晒下,似乎有所磨损,他和电话里的盛某人说:
“等你空下来,记得给花园的秋千换个绳子,我现在坐着都没什么安全感,怕它断掉。”
盛霁松不太乐意:“那是我给江徵扎的秋千,你坐上去干嘛?马上下来!”
“我偏坐,你有本事冲回来打我。”
“......”
“这几天天气好,我喜欢坐在秋千上晒太阳,为了防止我摔了,你最好赶紧把绳子换掉。”
某人咬牙切齿:“......如果绳子断了,那一定是你该减肥了!”
江徵对顾韫的身材谈不上满意,因为怎么练都练不出以前的八块腹肌了,但也绝对算不上胖,因为本身和胖不沾边,所以在受到“你该减肥了”这类人身攻击时,他毫无感觉。
盛霁松也不跟他斗嘴,他又问了盛凌的情况。
今日是周末,盛凌没有去学校。
顾韫往花园另一头看了一眼,道:“他在家里乖乖待着。”
盛霁松说:“最近外面不太平,你别让他乱出门。”
顾韫心道:昼南何时太平过呢?周边的附属国每日都有大小暴力事件发生,只是这种骚乱还未蔓延到中心国而已——不过也是迟早的事儿。
“我最近看到新闻上有通缉令,周克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越狱了?”
“跟你无关的事就不要过问了。”
电话被敷衍地挂断。
就算加上三年前的信息,江徵对周克行的了解也不算深,只知道这人是个走私犯,六年前被盛霁松送上法庭,判了无期,近期越狱了,还针对过喻嚣,仅此而已。
综合这些因素,他实在不知盛凌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有人格瑕疵的人,难道真是叛逆期作祟作出来的爱情?
他带着这些疑问绕到盛家花园另一头,打算和盛凌好好谈一谈,没料到刚走出拐角,就见盛凌把一个高挑的男人往花丛外推。
“谁?!”
被刻意训出来的警觉并没有离江徵而去,他几乎马上感觉到了危险,如果现在腰上别着枪,他已经掏出来上膛了。
盛凌把手搭上轮椅,转了个身,故作镇定:“没有什么人呀,你看错了。”
顾韫直接问:“...是你大学同学?”很有些压迫意味。
“...是,额,就是在手机里追求我那个...”盛凌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样子有多窘迫,他就是不会说谎,三年前才险些栽在夜北。
自然也骗不过顾韫。
“是周克行?”
“......”
“这片区域都有监控,我现在就让人调出来。”
“不行!!”盛凌急了:“你不能这么做!”
“盛凌,他是通缉犯!”
“我不能再对不起他,不能。”
“你有什么对不起他的?”顾韫走上前,拨开花丛,花园后门通往小道,人早就跑没影了。
“是因为我他才被抓的!我不能再让他进去!越狱就越狱吧!监狱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不想他受苦。”
顾韫提醒道:“他是犯了错才被关进去的。”
“...他出生在那种家庭没有办法!他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你们不能这样苛责他!”
“......”
江徵脑中回想起三年前关于盛凌的情报,里头言简意赅地说,盛凌因为早恋被盛霁松满大街追着打,最后实在管教不了,才送去了部队。
他原本还觉得夸张,现在亲眼看到盛凌这个态度,顿时觉得这孩子是得打一顿。
爱一个走私犯?疯了吗?!
“...我打电话告诉你哥。”
“不行!”盛凌去抢顾韫的手机,但因为腿上没力气,剧烈动作下,居然从轮椅上摔了下来,顾韫只得先去扶他,手机顺势就被盛凌握在手里了。
“顾韫,我求你了,别告诉我哥,我哥会弄死他的。”
判无期已经是给了他一次机会,现在越狱,再落到盛霁松手里,肯定是杀了干净,盛凌很清楚哥哥的手段。
“...我求你了,放他走吧。”
他因为下身无知觉,就算被顾韫扶着,也无法完全起身。
他哽咽道:“我不会跟他走的,这幅样子,去做累赘吗?”
江徵总以为盛凌经历了那么多事,总该长大了,原来还没有。
他真就是个孩子。
哪怕江徵和他同龄,也能把他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说自己是个累赘,这是江徵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自弃的话。
他以为盛霁松把盛凌的自尊心保护得很好,原来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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