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坐在一个勉强算是精美的椅子上,声音是掩饰不住的冷淡,但那双眼睛却是安静的,真正的注视着面前这群仆人,他的瞳孔里映出了这群肮脏的身影,却并没有厌恶和高高在上。
“在。”
一点点营养并不足以补偿早已亏空的身体,但他的瞳孔却是明亮的,里面有光,名为希望。
“让他们去挖几个大坑,然后将粪便和吃剩的骨头之类的渣渣收集到里面,如果我出来的时候还看到城堡里的粪便...”
徐天没有再说下去,随身带着的长鞭在空中一甩,一个极有威慑力的鞭花让仆人们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眼中自然的流露出恐惧。
“是。”
管家的声音十分响亮,徐大领主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他附耳过来,然后差点被扑面而来的臭气熏了个跟头,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狰狞的神色,整张脸都扭曲成一个古怪的表情。
“坑在魔鬼诅咒的地方中高的,干的地方挖,一个你长,到你腰高,下面铺上麦秆,等填满了用土盖上。”
管家睁大了眼睛,却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领主大人做事都是有原因的,就像那块蒜味的皂一样。
8、奴隶
其实徐天在看到盐碱地的时候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土肥发酵的时候要撒上碱性的石灰水,而盐碱地可以省略这个过程,毕竟石灰是用石灰岩烧出来的,而在他刚刚探索的范围中并没有看到这种沉积岩。
更重要的是,不光发酵粪便要石灰,就连造纸也少不了石灰,而豆腐不是用卤水点,就要用石膏,卤水从材料到配方徐天都有点懵,石膏...连石灰石都没找出来说个毛线的石膏啊...等等,毛线?!
徐天突然发现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东西。
“农事官,你跟我进来。”
“管家,让他干净一点。”
“做得好的人晚上会有奖励,管家你看着他们。”
依旧是麻将块大小的蒜味肥皂被丢了出来,衣着整齐的领主进了房间,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仆人和一位有条不紊的管家,在指挥仆人行动的同时还能带着农事官将自己,至少是手给清理了一遍,并且真心实意的认为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
农事官有些忐忑的进了房间,原本想好的话在对上领主大人的眼睛的时候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像个刚刚被选进来的毛头小子一样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藏在皮靴里的脚趾进行剧烈运动,脸上是一片平静。
徐大领主眨了眨眼,看着面前似乎有些紧张的中年男子。
是的,你没有看错,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这并不是一个贬义,只是因为中世纪的营养很差,加上外国人的显老特性,让农事官的脸比他的真实年龄也就大了二十多岁而已....不用在意。
“我的农事官,你是我最忠心的助手。”
徐天想了想这边的贵族是怎么说话的,然后来了个快要把他的牙都酸倒的开场白。
“我的荣幸,主人。”
农事官的声音并不好听,却并不失礼,但还是让徐天翻了个白眼,作为一个没有被职场摧残过的现代人,他觉得这样说话是真的很累,此时的领主分外想念自己的管家。
在经历过一阵在徐天看来尬尬的相互吹捧后,徐天终于说到了正题。
“我的领地有多少的奴隶?”
是的,什么粮食产量什么制作美味在徐天看来目前都是虚的,他既不能一夜之间变出金坷垃,也不能在系统常年躺尸的情况下找到自己熟悉的植物而不被毒死,在这个喝牛奶都要自己养牛的时代,大部分的工作真的只能靠人多力量大来完成。
奴隶?
难道是最近没有农民结婚,新来的老爷忍不住了?
农事官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想歪了一下,看着徐天的眼睛才知道自己猜错了,赶紧将上任领主带来的固有印象甩开,然后认真的回答徐天的问题。
“成年的壮劳力有六个巴掌的数量,未成年的有三个巴掌加三根手指的数量。”
奴隶中是不会出现老人的,因为他们在变老之前就已经被累死了,即使有奴隶幸运的老去,也会因为自身的弱小而活不过那一个冬季,小孩活下来的比例也很少,这里的未成年是指活过了一个巴掌的年数,却没有达到下一个巴掌的岁数。
“他们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徐天也顺着记忆想到了这个时代奴隶的待遇,下意识的就吐噜了嘴,看到农事官奇异的目光才发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下意识的抿唇,却倔强的不愿意收回刚刚的这句话。
“都挺不错的。”
农事官简单的说了一句,都是些贝戋骨头,连病都没病一个。
徐天没有再追问下去,农事官刚刚已经说了他们的情况,再问下去就是对农事官的不信任了,更重要的是,徐天悲哀的发现,就算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他也毫无办法。
“他们现在一般在做什么?”
定了定神,徐天继续问道,却下定决心不管他们在做什么,他一定要拐几个人出来才行。
“就是拔拔草浇浇水之类的。”
农事官说的是实话,现在的农奴都在领主领地里忙碌,他们并不清闲,也不会有人让他们清闲的,毕竟这群人只是买回来干活的,不干活就会被活活打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甚至比不上一个工具,不,他们怎么能和工具相比呢,铁质的工具损坏了就连领主都会心痛许久,而奴隶死的再多也是没有人在意的。
“把他们带过来。”
徐天十分直接的下了命令,完全不顾一脸迷茫的农事官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反正只要他没做太出格的事,他就还是压在他们上面的老大,而且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是真的离不开人,至于粮食...这边的地力有限,累死累活也就是十几公斤的区别,手握两年半储备粮的徐天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慌。
很快,一群几乎不像人的生物出现在了徐天面前,也许是看到了自己干净的手,这些人的手脚都是简单的冲洗了一下才被拉过来的,但地上还是留下了一片又一片的黑色脚印。
他们是赤裸的——奴隶不允许被拥有自己的私产,同时也是肮脏的,繁重的农活让富裕的农民都很少有时间来清理自己,而且在这个干净就是不够圣洁的地方,没有人敢这么做,他们的区别只在于骨架子的大小,不论男女老(如果有)少都是一副皮包骨头的样子,头发留得很长,黑的发亮,上面有很多虫子在肆意的狂欢。
最让徐天不敢看的是他们的眼睛。
那一双双眼睛里都是麻木,连疲惫都很少很少,从到他肩膀的成年女性到还没有他小腿高的女孩,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徐天毫不怀疑就连死亡也不会让他们有半分动容,现在的活着只习惯性的罢了。
徐天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站起来向外走去,不忘吩咐农事官将他们带到河边,而他自己则去了厨房,眼角似乎有什么落下。
当徐天坐着马车来到河边的时候,所有人已经集合完毕,农事官站在最前面等待着他的吩咐,而他的领主也并没有半分客气,指着小河就说了一声挖!
挖啥呢?
挖土。
是的,徐天要了大大小小将近十个巴掌的人,就是为了将河边的泥土挖出来,然后做泥砖,盘火抗,烧砖制陶...总之,泥巴的好处多多,不怕少只怕不够。
木匠也被找来了,徐天要求他用木头做泥模子,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形状其实类似于家里的抽屉,只不过要小上一些还没有底部,这个时代并不缺几百上千年的大树,但要将里面做得平平稳稳就很费时间了,好在徐天有钱,金币让木匠发挥了百分之二百的动力,一下午成功做出了三个抽屉,啊不是,泥模子。
奴隶没有几个是用工具的,他们用手一点一点的挖土,然后用手一蓬一蓬的打水,再用手将秸秆折成小段,均匀的混在一起,效率十分低下,但徐天是真的暂时没有办法,只能让他们再三确定自己手中的秸秆是被弄得足够小,土里的石头哪怕再小也被挑出来了。
这个活说起来不累,做起来却丝毫不轻松,从河边取水其实有一定的危险性,因为奴隶们大多数都是常年挨饿的,可能不小心滑到就再也起不来了,幸运的是,他们有着一位足够仁慈的穿越者领主,将一个坏掉一部分的水桶借给了他们。
太阳落下一半的时候领主让他们暂停制作,对农事官的理由是“这些今天够用了,等一段时间还有更累的活。”但终究奴隶们得到了短暂的休息,他们三三两两坐在地上,有几个甚至直接躺了下来,毫无仪态,女人为了呼吸毫无顾忌的将胸对向天空,浑然不顾自己是个真空的状态,不过这其实也没太大差别,毕竟大多数人都在泥坑里打了个滚,整个人除了眼睛就没有能看清的地方。
看着束手束脚的一大堆人和令人发指的工作效率,徐天对于陶器的渴望更加强烈了,再回想一下自己吃的那些东西和厨房的储备量,他开始认真的思考是否要把他全然不知道的高炉炼铁法给倒腾出来,一柄铁具打个十天半个月的实在是太难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