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冥有鱼 完结+番外 (柏舟660)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柏舟660
- 入库:04.10
飓风之中,苏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撑着太青剑站了起来,冲着舞雩喊道:“快走!”
“苏公子……苏泉!”舞雩背对着他,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的,“我不是只能……”
【“如果南冥发生任何事,你能发誓,一定会站在他那一边么?”】
舞雩还记得自己当时回答钟樾的那句话:“我愿意为他而死。
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夜,潮水依旧涨了上来,白色的浪花淹没了少女的足尖。
一生都被囚禁在南冥的少女,在岸边的乱石堆中陡然化出了原身!
苏泉几乎疑心是自己看错了,要么就是他也被蒲牢的幻术吞没了:她要做什么?!
她根本没有怎么修行过,没有显赫的师承、没有出众的天资,甚至没有在陆上能自如行动的原身,她能做什么?!
☆、十字 3
这一夜的雨将整个苏城都浸没了,随着晨曦而来的是海水化成的雾气。渭崖门坍塌后形成了一座断崖,河水瀑布似的冲进海里,城中与南冥的航道彻底断成了两截。
天庭来使降临的时候,远远只见苏城被一片朦胧的灵力遮得严严实实,有神力,有妖息,有强大阵法的残余,裹挟着浓郁的血腥。那凌乱的废墟之中,只找到了一个活物,便是那蜃怪陈星舸。
彼时这一身黑衣的男人伤痕累累,已经失去了意识,就倒在四方佛铜钟的背后,身下是一片血泊。为来使所救,带回天庭修养。
伤好之后,天帝亲自接见了他。
这对他的出身来说,实在是莫大的殊荣,陈星舸诚惶诚恐地去了,毫不意外地被一众仙官问起南冥之变的经过。
他低着头答道:“我虽位卑力薄,但身受十字阵法之苦多年,深知这是一个如何藐视天理伦常的罪过……即便知道自己修为低微,但就算拼出这条命去,也要竭力一试。”
“是你将自己的灵力化到了那铜钟之上,连通了南冥水脉,给了那阵法最后一击?”
陈星舸微微抬起目光,大殿之上,无数身着锦绣的仙官们用各异的目光打量着他。
他沉默了一阵,似乎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夸奖,露出一些赧然的神情:“正是。但也多亏了后来有一鲸妖,虽是个没什么修为的水中小妖,却也以命相搏,这才最终制服了作恶多端的蒲牢。”
仙官们窃窃私语起来:那铜钟是一件被封印多年的法器,要将它唤醒,需要极其渊博的术法造诣;而十字阵法的庞大和可怕,更是闻所未闻,就算先前有个妖在洋面上燃尽了自己的灵力,可他付出必定也是全部了!
这蜃怪,恐怕真的很不简单。
天帝怜他多年受苦,又立下奇功,赏赐了无数修行灵药,又令他可往南冥修行。蜃为蛟类,南冥是他从前想也不敢想的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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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羲和自海岸边目送着满载的朱雀船缓缓驶离天台山,化了人形的冉夷替她披上了一件披风。
“您没有采信天庭的官史。”冉夷道,“可如此一来,恐怕我们也将陈星舸得罪透了。”
羲和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
“您不相信当年是陈星舸出了最后一击,破了封印。”
“你也去调查过了。”羲和转身,长长的裙摆扫过台阶上的落英,“铜钟与佛陀有关,最终的灵力残留虽然微弱,却明明白白是仙法。八百天将有目共睹,蒲牢尸身上那一剑来自太青剑,可这神兵利器却遍寻不见。可七叶窟宣布彻底关闭石林,禁止出入五百年;原渭崖门船坞的守卫远走高飞,缄口不言。”
冉夷低头:“是我办事不力。”
女仙望了望如洗的碧空,摇摇头:“能有这样的修为,且能沟通南冥水脉,并不是随便一个修了水系术法的就能行。除了那一位,我想不出还会是谁。”
冉夷知道她意中所指:“可钟樾失踪很久了。”
“或许他只是不想出现,也可能是有他自己的事要做吧。”
羲和之书颁行三界,着实让很多人感到吃惊。
“……有鲸化木杵撞钟,苏泉趁隙以太青剑斩蒲牢于南冥之滨。天帝遣将数百,执剑为阵,伏压蒲牢首级与铜钟于地下,凡七七四十九日,血气乃散……后长熙上书陈情,奏私以泺水应苏泉之召,愿领其罪。天帝嘉其解苏城幽魂之困,赐金帛美玉,长熙概拒不受。
“钟樾绝佛窟之祸,苏泉止南冥之乱,后此二神妖俱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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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后,天庭降旨,以陈星舸为南冥龙王,司管这片海域的雨水与风暴。
又二百年,一名俗家叫做罗凯的僧人,在乾昧山里遇见鸠槃荼,那是七叶窟石林重新打开之后,出山的第一位苦行者,是大迦叶尊者的爱徒之一。
罗凯云游日久,与鸠槃荼讲论佛法三日夜,鸠槃荼爱其通透,欲收为徒,赐法名“醍醐”。
罗凯婉拒道:“恐怕我还是只能做一名俗家弟子。”
鸠槃荼道:“为何?”
“尘世之中,我还有一些放不下的事。六根不净,不敢妄入佛门。”
鸠槃荼并不勉强,但还是问道:“譬如何事?”
罗凯沉默半晌,道:“譬如美酒佳酿。得遇高僧之前,我在此山中遇见一名叫郑梧的土地,他赠我一瓮山杏酒,虽非名贵之物,却很叫我心生喜爱。”
鸠槃荼道:“可否与我一观?”
那酒瓮年头不短,外面的漆画都掉了大半。鸠槃荼打开闻了闻,笑道:“此酒足有五百年陈,确是佳品。”
罗凯讶异道:“高僧竟也懂酒?”
鸠槃荼道:“我原是梵境贵族出身,幼年浸淫筵乐,如何不晓?”
言毕,二人大笑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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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年诃梨帝母寿诞,优波离尊者携普化、雪庭二徒出山赴宴,途径樕蛛山,颇有感慨,遂在一山谷之中逗留。
山岚之下的冰泉仍旧是一汪盈盈的蓝,岸边开满了火红的曼陀罗花,再远一点的地方,是一座翠绿的六角亭。
优波离心中一动。
青竹若是经了法术的洗练,的确能撑上个几百上千年,可断不会有五百年过去还如此崭新的道理。
他走到亭子里,四下细细看了一圈。空气中似乎有一点摩尼珠那名贵的淡香,又轻飘飘的捕捉不到。
雪庭沉不住气:“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优波离高深莫测地笑道:“我猜是那一位回来了。”
☆、青史 1
省一级的考古研究院看上去也不怎么有经费的样子,除了门口挂着的木牌上端端正正写明了单位,旧砖墙和生锈的老式防盗窗,都十分不起眼。
优波离像模像样地跟门卫点了点头,对方客客气气地喊了声“高院长”,见到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好像有点奇怪。
毕竟他们这个没什么油水的单位,进出都是些一看就朴素老实的孩子,可这两个男人,一个穿着一望可知价值不菲的休闲西服,另一个鸭舌帽加破洞牛仔,年轻好看得跟着地方格格不入。
领导的客人,不是他一个门卫该多嘴问的。
苏泉跟在优波离后头,忍不住开始嘴贱:“贵单位这么接地气啊?”
优波离在心里念了句佛:“祸兮福之所伏,指不定明天一拆迁,我就成暴发户了。”
“你们现在要来凡间,是不是都得提前上个政策研究课啊?”
“是啊。”优波离好脾气地说道,“苏公子,行行好收了神通吧。”
钟樾很给面子地笑了一声:“他昨晚休息得不太好,有点起床气。”
何止休息得不好,简直是没有休息。宛河边那奇怪的结界将他们困在了冰冷的雨夜里,泺水落得无休无止,钟樾最后强行轰开了结界,所幸外面的世界毫无察觉。
苏泉身体状况不稳定,钟樾放不下心,强行将他带回了自己家里,等他们进了门,天都亮了大半。
但优波离听了这句话,立即瞠目结舌,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
钟樾毫不示弱,也不觉得跟和尚说这些有什么不妥,明明白白的就是要暧昧给他看。
优波离默默败下阵来,带着他们走进了行政楼,然后立即从窄小的消防通道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朝地下走去。
苏泉惊讶:“堂堂国家机关,居然搞这种偷鸡摸狗的……”
“以前的防空洞改的。”优波离解释道,“外面的小门上有我画的一个障眼法,普通人看不见。”
苏泉打量了一下,量他也不可能囤了什么金银珠宝,否则不可能还是这幅穷酸样:“到底藏了什么绝密档案啊?也不怕受潮?”
“这六百年的羲和之书。”优波离道。
和尚在门上划拉了几下,从上至下依稀写了一串梵语的符号,只见生了铁锈的门阀消失不见,凭空露出一个山洞来,底下的台阶都是白石筑的,每一级都很窄,看上去密密麻麻的。
优波离手指一笼,掌心托起了一团火,那一点光亮立即在台阶上落下一截截黑色的阴影,从上向下望去,像一排无休止的钢琴键。
那火光随着优波离的步伐一跳,晃得苏泉眼晕。钟樾落后两步,很冷静地掏出手机点开了自带的手电筒,只见一束白光顷刻间压过了暗黄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