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冥有鱼 完结+番外 (柏舟660)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柏舟660
- 入库:04.10
钟樾死死抵住他的咽喉,从来沉静的眼睛里杀意极重:“说,你来这里的目的。”
他能出现在这里,说明昭河的封印破了,至少是松动了……但他在那座边城被囚禁了多年,脱身之后,天大地大哪儿都不去,为何偏偏选择来这里?
现在南冥出现这样的异象,是不是说明这里的封印也出现了变化?
是出现了裂隙,还是被人发动了?
如果说,整个“十字封印”都在此刻被布阵者发动了,那么……究竟会发生什么?
☆、十字 2
陈星舸被扼住动弹不得,脑后顶着坚硬的石柱,脖子上青筋暴起,头顶上碎石木柱不断滚落,他面前的男人却眼睛都不眨一下。陈星舸艰难地吸了口气,壮着胆子对上钟樾的眼睛:“我被关在那鬼地方多久了,想趁乱朝仇人的背上捅一刀,不应该么?”
他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脸红脖子粗的,甚至怀疑钟神君有可能下一秒就干脆利落地杀了他,可心底仍有一点余裕,悄悄地想道:如果不是想揍他,神君大概永远不会离他这么近的。
钟樾根本看不见他那点弯弯绕的情绪:“十字封印发动之后会发生什么?”
“十字?!”陈星舸愕然。
钟樾眉心锁成了一个“川”字,手上松开了他。
这蜃怪被锁闭在昭河,并不知道其它地方的事。但如此一想,前次北海封印整个被毁,洪水泛滥,羲和仙子恢复自由身,对于这个阵法来说,三海之中已缺了一个角,威力必定不如原先了。
但或许也正是这样的情况,方才令布阵者急着发动它……
陈星舸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南冥现在的情形,也是因为……”
“此阵主镇压,”陈星舸语速飞快地解释道,“我原是不通阵法的,但受困于囹圄,钻研多年,摸索了出了一个大概。它依赖流动的阵眼,昭河的瀑布,若南冥之中也有,也能解释这件事。靠着一件法器的幻境,这个阵圈住了有点修为的精怪一类,实则镇压的就是灵力……我想了很久,布阵者所为的,只怕也是这些灵力罢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想到如何才能将它们纳为己用。”
蜃囚于昭河,蛟困于东海,仙史沉眠于北境寒冰,而南冥……
蜃的吐息能够自成幻境,让受术者感觉到它希望被看见的场景。陈星舸将自己吐息的灵力一点点积攒起来,终于有一日撬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他的运气实在很好,因为他赶上了蒲牢大悲,幽魂失控,因而得以逃出了那个地方。
钟樾道:“如何破?”
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了,这话问陈星舸也无用,而他连武器都不在手边,这实在是……
神君略一凝神,盘膝坐下。
窄窄一方浮木,他脊背宽阔,身形挺拔,波涛翻涌之中背影不动如山。
钟樾将一掌向下没入水中,手腕转动了半圈,手底下的水流缓缓凝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他另一手并起两指,虚虚画出一个青灰色的符咒,那符咒落入水中,瞬间被一个大浪兜头卷了进去。白色的浪头之中平静了片刻,随即那符咒的形状在水下闪动着,越沉越深,却愈发大了,直到它沉得几乎看不见了,越过了整座船坞的范围,还在向四周蔓延。
陈星舸惊道:“这是……?”
钟樾收回手,神色沉郁。
有什么东西在他手中一闪。
俗话说“一力降十巧”,他原本是不信的。他涉猎庞杂,更愿以巧思破开难题,而不是以莽夫的方式来解决。但眼下这个阵法却是明明白白。钟樾的符咒代表着阵法之中所蕴含的力量,这种力量并不以它具象存在的范围来界定,而是以钟樾自己的感知为标尺,而他从未见到过如此可怕的阵法。
就算是他并未受伤的时候,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与其对抗。
钟樾背对着陈星舸,平淡道:“以你的原身,在这里保全性命,该是不难的。”
陈星舸一愣。
“离得越远越好。”钟樾道,“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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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洋面上天海颠倒,即便是原身,苏泉都渐渐感到了吃力。
“你还能撑多久?”赑屃用鲜血淋漓的手掌抓着太青剑,“凭你也敢奢望什么飞升为龙,简直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怎么样,你不是能左右南冥水脉么?眼下这三海齐来的妙景,是不是很享受啊?”
原来他的目的一直都是这个。
他从小因为原身而被亲兄弟们嘲笑、被三界贬低,他不能淹了九州溺死所有看不起过他的人,也无法屠尽每一个在背后嚼过舌根的神妖,他只想有一天成为谁都不敢小视的人。
他修为高深,天资也不低,可依旧突破不了那一重屏障。
靠自己做不到,就只能从别人身上想办法。
十字法阵花了很多年,用幽魂一个个困住了那些与他同修水系灵力的神妖精怪,为了争取时间,为免消息外泄,甚至费尽心机利用霜娥囚禁了羲和仙子。只要时机成熟,阵法发动,取走阵中所有被困修者的灵力精气,他不信这样还不能让他的功力再上一个层次!
谁知三百年将至,先是白水河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大妖苏泉,再是钟樾出了乾昧山,北海功亏一篑。
赑屃以为天命不佑,才出了这一连串的事情,谁知天无绝人之路,竟叫他发现了另一条捷径。
——苏泉竟然修出了一片金色的鳞片。
“要么,你让我从你身上取一样小东西,”赑屃说道,“要么,三海之内,今日一起给我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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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得证金鳞”的偈语与千千万万与高深玄奥、语焉不详的话一起,从神秘的七叶窟传出来,被有心人听进了耳中。对旁人来说,这不过是又一桩发生在旁人身上的奇谈,可落在赑屃眼里,竟让他私心里咂摸出一丝宿命的味道。
他毫无理由地认为,这就是为了他而准备的。既不敢无视,更不忍错过。
他以己度人地思考,能够将他们这些高贵的血脉踩在脚下,以苏泉的出身,他该有多么自得快意啊!
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的活物都远远避开了这是非之地,赑屃的血落入海水之中,水色愈加发沉,映着漫天鸦羽似的黑云,绘出千百年未现世的不祥。
苏泉从九天高高垂下头颅,水流自他的鳞片之间穿梭,发出金戈似的响动。
嶙峋的脊背之上,独独那一块鳞片尤其惹眼。
“好。”他说。
“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
“不劳你多费心。”苏泉打断他。
赑屃一愣,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他那一柄三界闻名的骨剑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飞了出来,在半空中不断地抽长、变大,剑身逐渐变成了半透明。
那还是他原来的那柄剑吗?
赑屃隐约想起从前听过的关于苏泉炼制这柄剑的传闻……或者,他只是又从身体里抽出了一根骨头,这个妖不知为何对于疼痛有着超出常人范畴的耐受力,以至于可以将自己变成一件武器!
那把剑倒悬在半空,立即引来了天火惊雷。蛇行的闪电陡然劈落,蓝紫色的光芒注入剑身,让它显得妖异万分。
随后剑身利落刺下,一剑刺入了苏泉背上的血肉!
巨大的黑影之中传出一声吃痛的闷哼,那剑像是握在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之中,拔出又刺入,刷刷几剑,活生生地剜出了那鳞片!
赑屃双目通红,飞身跃起,已然一剑刺向那道血流如注的伤口!
谁知苏泉竟出乎意料得灵活,他将大半个身体藏入了海面之下,鲜血疯狂地洇入水中,血腥味益发刺鼻。
那鳞片之中可以说蕴含着他多年修行以来最强大的灵力,这伤非同小可,他几乎是立即就维持不住自己的化形,徒劳地蜷缩成了人身。骨剑也化作了平时的大小,应召下落,与他同一时刻摔进了海水。
人身能够溅起的那一小撮浪花,在这一片末日般的景象之中,微不足道得像一粒沙子落进了沙漠。
“呵”,苏泉冷冷笑了一声,虚弱的声音模模糊糊的,莫名意味深长,“要打开这个‘十字阵法’,很耗心力吧?”
赑屃的指尖已经触到了那鳞片,即便这东西来自苏泉身上,他也不得不承认,它漂亮得很像是一件精心雕刻的收藏品,流光溢彩,沾上了鲜红的血迹,更添一份难言的美。他张开手掌,正要将它一把抓进手里,突然觉得不对——
上面那几道看似杂乱无章的痕迹,只是刚才的剑痕吗?
若只是为了取下一片鳞,苏泉至于在自己背上戳出碗大一个血窟窿吗?!
但这个时候就算赑屃心有七窍,刹那间就想明白,也已经来不及了——
苏泉草草画下的阵法即刻生效,薄薄的鳞片笔直坠入海中,却砸出了海啸的动静,虚空中凝出一道剑芒,定海神针一样穿透海水,扎进了南冥深处。
赑屃被那团爆炸似的灵力当胸一击,随后又随着巨浪被抛了出去,一声痛呼尚未出口,先呕出了几口血。
苏泉随水漂流在洋面上,勉力支撑着精神,他能感觉到有一个庞大到难以描摹出边缘的阵法正随着金鳞之中的灵力窜动而颤抖、松动,那应该就是无形地笼罩在南冥之上的封印,困住了舞雩和无数生灵的那道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