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韶站在宫殿的台阶前，抿着唇，双眼一直盯着牌匾上那三个金色的大字，一刻也不舍得挪开。可以感觉到，白韶此时此刻心情还是开心的，只是这开心之中又难免夹杂着一些“近乡情更怯”的心情。
敖润见他这般又高兴又害怕的模样，对他笑道：“进去看看？”
白韶迟疑着小幅度点了点头。
东海龙宫比起一座宫殿来说，更像是一座小规模的城市。因而这长明宫走进去后，其实也并非是传统意义上故宫那般构造的宫殿，而更加类似于一个族群的聚集地。
然而，推开那厚重的大门后，长明宫内一片昏暗。
龙宫的夜明珠只点缀在主干道以及主殿附近，这些偏殿，曾经恐怕是没有资格使用最好的夜明珠的。数百年后过去，不论是什么灯皆在漫长的岁月中熄灭了，也只有算是半个法器的夜明珠还能万古长明。
哪怕是鲛人油做成的灯亦不复明亮。
刚推开大门，还没好好看两眼里面的景色，白韶突然停在了路中间。不知道是不是触景生情想起了什么，他忙转过身来看向敖润，有些慌张地说道：“还是先办陛下的事情吧，长明宫......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敖润细细端详着他的脸：“真的不进去了？”
白韶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好吧，你什么时侯想看了随时可以找我。”
语毕，他便转身离开了长明宫的门口。
随着他们的离开，长明宫的大门如同有感应般缓缓关闭。厚重的大门推动着水流，发出了沉闷又古朴的声音。白韶回头从门缝中看到了那正对的第一个大殿的匾额，其上金色的“白”字随着大门的关闭，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随后一路无话，他们很快来到了敖润与敖广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被绊住脚步的地方。
正殿，是东海龙族居住的地方，对标的话可以认为他们此时正站在紫禁城的午门前。上次来这里的时侯，敖润二人被拦在了大门之前不允许进入，今天，敖润却心有把握。
果然，他们刚一站在大门前，那青色的大门随着敖润的意念缓缓开启。
多年未动的沉重大门激起了笼罩在地面上那细密的泥沙，几近三层楼高的宫门压迫力十足。
敖润站在正中央负手而立，耳旁仿佛听到了百年前来自龙宫的哀鸣声：冷兵器的碰撞，法术的对抗，肉/体的搏杀，人或物的尖叫吼叫声......随后，是一声悠长清亮的龙吟。
那声音中没有高傲与愤怒，而是流露着一股浓郁的悲戚之情，亦带着些绝望之色。
同为龙族的敖润一听到这贯彻整座宫殿的龙吟，精神几乎与他相隔久远的时光产生了共鸣，一种难以抑制的悲伤亦漫上了他的心头。
“你听到了么？”敖润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向身旁的白韶问道，“有一条龙，他死在了这儿。”
“那是先王。”白韶缓缓说道。
“敖广......”
他点了点头。
“其实在他之前，龙族已经死绝了，他是世间剩下的最后一条龙，因而才会如此绝望，”白韶声音轻轻的，“所以先王当时才会拒绝真君的好意，毅然与龙族共赴黄泉。”
“真君，”敖润品味着这两个字，“莫不是嬴惑？”
“是他。”
“我感觉你对他以前还是挺敬重的，现在为什么对他这么看不顺眼？”
“他以前的确值得敬重，一方尊神，谁敢冒犯？孙悟空抓了妖怪还得给他呢！”白韶语气略微硬气了些，“但是现在他哪里有半个神仙样。”
这倒也是。
一想起初见嬴惑之时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虽然说现在好了很多，但没神仙样倒是实实在在的。就连敖润，前几次见他的时侯也丝毫没将他的身份往神仙那方面想，只以为是个人间的修仙者。
不过，也没人规定过神仙该是什么样貌。嬴惑自己活的自在也算不错。
踏入这大门后，一切声音皆烟消云散。正对着的正殿名为含云宫，宫前竟立着一颗巨树，那巨树亦生长在一片潭水的正中，看上去与寻常的树木没什么不同之处。
“这是什么？”敖润走了过去。
白韶打量着这树与潭水，思索了片刻后，恍然大悟：“这是大衍龙泉和水晶神树啊！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看上去可不像是“龙泉”和“神树”。这搁在凡人面前看，只会以为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池子与普普通通的树木，哪里能想得到是与神龙有所干系的事物。
不过当敖润踏着还没没过小腿的潭水，将自己的灵力输入那棵树的时侯，一切都不一样了。
随着水灵之力混杂着龙气灌注其中，那棵树突然间光芒大盛，连带着一池潭水也发出了浅色的光芒。那树从树干到树冠依次变色，本棕褐色的树干化为了浅蓝，本葱绿色的树叶亦化为了乳白色。
敖润伸手触碰了下那树干，竟发现树身坚硬冰凉如水晶，与寻常的树木截然不同。
与此同时，他脚下的水潭顿时变得清澈透底，几条不知哪里来的单色锦鲤在里面游荡着，皆若空游无所依。
有几条锦鲤在敖润的脚旁转着圈地游着，敖润看着好玩，刚想蹲下身来逗逗它们，却发觉那些锦鲤不太对劲。
十几条锦鲤，在水中飞快地游了片刻后眨眼间便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了他的面前，它们在水中游的飞快，自杀式一般眨眼间便撞击在了一起。
神奇的是，撞在了一起的锦鲤并没有发生敖润想象中的那种血腥画面——它们竟由鱼化作了潭水！
鱼化作的潭水在空中凝聚着、组合着，水灵之气由四面八方呈漩涡状向这边涌了过来，水晶神树在这水灵组成的气流中左右摇摆。敖润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这一幕，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画面。
一片水晶般的叶子，从树上缓缓飘落，落入了这悬浮在空中的潭水之中。
潭水开始互相挤压、变形。不消片刻，那水便凝聚为了一柄一人多高的旗帜的形状，并逐渐拥有了自己的形态。
青白相间的旗帜，一面画有飞龙的图案，一面像是某种符咒。旗杆冰凉坚硬，雕刻着某种复杂精美的花纹，看上去不似凡铁。敖润伸手握住了它的旗柄，只感觉水灵之力充沛，令人倍感舒适的力量顿时充满了他的四肢百骸。
“招雨幡。”下意识地，敖润便念出了它的名字。
这是敖广给予他龙族传承中携带的知识。招雨幡，乃是曾经龙族得以呼风唤雨，水润丰年的基础。
然还不等他仔仔细细地继续大量这新到手的法器，敖润便感受到了来自龙宫之外某人的呼唤。他忙将旗帜竖直插回了龙泉正中，带着白韶一起离开了东海龙宫。
再次睁开双眼，他已然立于海洋馆中。
眼前的一幕令敖润大惊。他忙从水族箱中游出，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跑到了刘大爷和来正棋的身边。
在他们面前的地面上，嬴惑的胸口被开了个大洞，有着灼烧的痕迹，敖广则是趴在他的身上。
二人就像是熟睡了一样，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第48章 过去之事
这一幕极大的刺激敖润的双眼，他忙跑到那俩人身前，蹲下身子有些焦急地打量着他们。
嬴惑脸色煞白，除了胸口处的贯穿伤外看不出什么别的外伤。敖广趴在他身上，也看不出来什么伤痕，但不管敖润如何呼喊他们均一动不动，仿佛两具尸体。
敖润一时间有些慌了神。来正棋上前几步蹲在了敖润的身边，先是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了他一下，随后看着那俩人，语出惊人：“估计是死了吧。”
敖润：！！
白韶也从水族箱中跑了出来，伸手探向了嬴惑的右手腕。空气凝结了几秒钟后，他才顶着敖润期待又害怕的眼神，摇着头一副已经尽力了的样子，叹了口气：“真死了。”
“不可能。”
敖润虽说百分百相信着来正棋所说的话，但嬴惑莫名其妙就没了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虽说如此，他试探了鼻息，也听了心脏声，最后还学着白韶的模样把了把脉，确实无论是哪种方法，都代表着这个人此时此刻已经完全丧失了生命机能，就连他的体温都下降到了一个冰冷的数值。
“这......”敖润有点傻了。
“呸！”突然，趴在嬴惑身上的敖广摇头晃脑地站了起来，他看起来还有点站不稳，脚步虚浮，“这家伙要真这么容易死，天上的好多老东西都得笑开了花。”
“敖广！你没事啊！”
敖润有点激动地伸手一把抓住了他，把他放在了手心里：“你刚说，他没死？”
“死了的是身体，魂灵安在，”说着，敖广伸出翅膀指了指嬴惑的腹部，“修复他的身体后激活丹田处的反魂灵珠，自然又是个活蹦乱跳的王八蛋。”
“反魂灵珠？”
这个名词相当的耳熟，似乎前不久正出自于嬴惑本人之口。
那在明和园作乱吃人的黑蛇能够吸收他人的灵力为自己所用，原因便在于它拥有一颗“返魂珠”。返魂珠不算稀少，但最高级的万年级别的反魂灵珠却是天地之至宝，价值无可估计，天上地下有过记载的屈指可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