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影知错。”劫影边说边看着颜珞飞逆光的身影,满脑子都是先前看到的画面。
突然觉得,就算颜珞飞现在杀了他,他也死而无憾了。
可颜珞飞并没有这么做,说完那句话便收了脚:“罢了,他让我下去,我下去便是!至于你,我等会儿再来找你算账!”
说完这句话,颜珞飞转身走回屋内,来到窗前,直接跃上窗框,一跃而下。
靳无尘这会儿换了个位置,正对着颜珞飞的房间,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窗户里飞出来,稳稳落地。
颜珞飞落地后,起身的同时一把甩开手中的黑色折扇,遮挡住自己上扬的唇角。
“无尘仙君好大的架子啊!”他边说边走到靳无尘对面,一脚跨过长凳坐下,另一只脚随之踩上凳面,将执扇的那只手搁在自己的膝上,“我好心邀你同住,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一改面对劫影时的恼怒,变得有些轻佻。
“那你也不必拿自己的法宝出气。”靳无尘也一改面对劫影时的淡漠,换上冰冷的语气。
面对靳无尘,颜珞飞的心情总会变得很好,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面对颜珞飞,靳无尘的情绪总会变得难以掌控,以至于无法维持平日里的淡漠与悠然。
“为何不与我同住?”颜珞飞问。
“我为何要与你同住?”靳无尘反问。
“因为我想要你。”身为魔,颜珞飞不会以承认自己的欲望为耻。
他原以为靳无尘听了这话,就算不愿从了自己,也多少会给点反应。
万万没想到,靳无尘居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平静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后,回应了四个字:“不知廉耻。”
“哈哈哈哈哈!你这语气,这神情,倒是有几分师父当年的风姿!”颜珞飞说着,非但没生气,反而来了兴致,“师父近日如何?”
他边说边把踩在凳子上的那只脚放下去,用合上的扇子轻敲另一只手的掌心。
其实,对于靳无尘的回复,他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但原本就想着没这么容易,所以也接受这样的结果。
无妨,他们来日方长,他有的是耐心。
靳无尘见他非但没动怒反而大笑,不由挑眉,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却只有短短三个字:“他很好。”
“那就好。”颜珞飞自知回不了天阳,便不再多问,直接说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若不想与我同住,我再给你要间房,顺便把方才误伤的桌子也赔了。”
“不必,我若想入住,自己掏钱便是。”靳无尘说着就从自己的袖里乾坤取出一锭银子。
颜珞飞也不跟他客气:“行,既然你那么有钱,那桌子也交给你赔了。”
靳无尘皱了下眉,微微张口,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手一抬,用一道风刃将银子直接送到了柜台之上。
账房先生淡定地收起银子,转身拿了块木牌放在柜台上:“二楼,一十三号房。二位客官给的钱绰绰有余,可在此多住几日,只是切莫再砸坏小店里的器具。”
“放心,我们只住一晚,明日一早便走。”颜珞飞说着,起身走到柜台前,几乎是趴在柜台上拿起了靳无尘的那块木牌,“一三,我是一四,这数字不错啊?”
账房先生没有回应,继续拨弄算盘算账。
颜珞飞不由好奇道:“我是魔修,你不怕我?”
老者头也不抬道:“人有恶人,仙有坏仙。妖有善妖,魔有好魔。”
“你倒挺有见地。”颜珞飞戏谑道,“不过前三个都对,最后一个错了,魔都是坏的,这个世上没有好的魔,记住了。”
魔因执念而生,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利用别人也利用自己,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颜珞飞回忆起吞噬期前的自己,若不是被困在魔气乱流里,他真会去绑了靳无尘,不择一切手段逼迫他从了自己。
哪怕是要摧毁整个天阳仙门。
“看来你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靳无尘忽然说。
颜珞飞转过身来,远远地和靳无尘对视着,将手中的木牌抵在唇边,牵唇一笑:“小师弟啊,你大师兄我可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你们都练剑的时候我炼器,不也靠着炼器结了丹?现在既入了魔,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
靳无尘:“所以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颜珞飞:“看心情行事,不压抑自己的本心。”
“这便是魔么?”
靳无尘若有所思,而不等他思考出结果,颜珞飞便将手中的木牌丢给他,飞上二楼:“睡了,明天见,小师弟~”
靳无尘接住木牌,抬头看着颜珞飞的背影,开始重新审视魔修的存在。
忽然想起劫影之前说——堕魔不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不过是将他内心深处的执念引出来放大罢了。
执念。
颜珞飞的执念,会是什么呢?
另一边,飞上二楼,进了房间,关上窗户的颜珞飞,转头看着已在地上跪了多时的劫影,一改面对靳无尘时的愉悦,慵懒而危险地眯起双眸:“因为你办事不利,导致我事先制定好的计划全泡了汤,你说,我该给你什么样的惩罚?嗯?”
第6章
面对颜珞飞的责问,劫影十分不服,觉得自己“办事不利”全是靳无尘的错,与他何干?
可是一来,他险些雷劈天阳仙门在先,顶撞主人在后。
二来,他方才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画面。
所以最终,自知理亏的他只能将额头抵在地上,认命地开口:“劫影知错,但凭主人责罚。”
是要阉了他还是直接毁了他,他都认了,反正他的执念本就是继续为颜珞飞所用,助他一起斩妖除魔,除了待在颜珞飞身边之外别无所求。
而颜珞飞,在下楼见了靳无尘之后,他的心情便好了,这会儿并非真的想问罪劫影,只是想吓吓他,看看他的反应。
见他如此乖顺,心情不由更好,便彻底没了惩罚他的心思。
“罢了。”颜珞飞在床沿坐下,交叠起自己的双腿,手一松,手中的黑扇化作一团黑气消散无踪,被他收进袖里乾坤,“今日我心情好,便饶你一次,下不为例!”
“是。”劫影应着,长长地松了口气。
“睡吧,我睡床你睡地,敢吵醒我,你知道后果。”颜珞飞说着便在床上躺了下来。
魔修畏热,所以他早早地把被子踹下了床。
劫影抬起头,只见颜珞飞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垫于脑后,支着一条腿,睡得十分洒脱。
脑海里不禁又一次回忆起先前看到的画面。
劫影慌忙将视线从颜珞飞身上挪开,转身背对他躺在地上,无声地叹了口气后,闭上双眼。
翌日,颜珞飞早早地醒来,将地上的劫影一脚踹醒后,伸了个懒腰便出门来到隔壁门前。
刚打算敲门,忽然觉察到屋外飘来一丝修真者的气息,不由一愣。
莫不是已经醒了,在外面?
颜珞飞当即转身穿过走廊,从楼梯上一跃而下,飞落在地后抬头往外一瞧,通过客栈门口往外看,只能看见薄薄的雾气。
此时正是清晨,天还没有大亮,四处都弥漫着薄薄的雾气,什么也看不真切。
劫影随颜珞飞从楼上飞落,落在他脚边,单膝跪地。
他起身时不知觉察到了什么,英气逼人的脸上显露出一丝警惕,猛地向前一步将颜珞飞护于身后:“主人小心!”
颜珞飞什么也没说,一把将他推开,往前走了几步离开客栈。
他的境界比劫影高,劫影能觉察到的危险,他又何尝觉察不到——外面的确有个修真者,却不是靳无尘。
果然,颜珞飞刚出门,头顶上空便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魔,我正愁如何将你从客栈逼出,你竟自个儿出来了。如此便好,我不想伤及无辜。”
颜珞飞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悬着一个有着长长胡子的中年男子,他披着白色的长袍,衣襟、袖口、腰带、发带均为红色,手中还拿着一把羽扇。
“翎羽阁。”颜珞飞说着,牵唇一笑,瞬间明白了此人的来意,“你是那六人的师父?来找我报仇?”
男子手中的羽扇与那六人不同,是用血红色的羽毛编织而成,非寻常法宝。
颜珞飞既不判断不出他的境界,想必他的境界并不比自己低,至少在元婴以上。
也难怪自己会有那么一瞬将他错认成靳无尘了。
“报仇?”男子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发出一声冷笑,“除魔卫道,天经地义,就算你不伤我门中弟子,今日遇上我,也是你的死期。给我受死!”
他说完,不等颜珞飞反应过来便挥扇放出一团火来。
火团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袭向颜珞飞,光用看的就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
“主人!”劫影惊呼一声,想要将颜珞飞护在身后,可不等他有所动作,一道白色的人影先他一步闪到颜珞飞身前,下一瞬,剑光闪过,火球被劈成两半,化作星星点点的火星朝剑的两侧消散无踪。
这个用剑劈开火球的人,不是靳无尘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