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筝不知道怎么办,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自己的行为超越了一个课代表的职责范围,而这些行为不能被谁知道。
“不说?”顾南枝的语气明显严厉起来。
林筝心里着急,紧咬着嘴唇就是不说话。
顾南枝不是没底线的人,无论谁真正犯错,她都会一视同仁,林筝自然也不例外。
“林筝,我最后再问一次,酒心巧克力怎么回事?”顾南枝的态度彻底变冷。
林筝突然看向她,又马上避开,紧握的双手不住发抖。
沉默的对峙迅速拉开帷幕,没想参战的林筝从一开始就输了,顾南枝清楚,但她不能心软,一时纵容会导致怎样的后果谁都不知道,她不敢冒险。
孩子们成长的路上充满诱惑,他们作为老师,除了学习,亦有责任,有义务教会这些单纯的孩子如何区分善恶,明辨是非。
“林筝……”顾南枝下定决心的话刚出口,被匆匆赶来的时七父母打断,“筝儿,时七怎么样?”
林筝转过头往里看,眼睛红通通的,“医生还没出来。”
“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出来?”时七父母着急的表情让林筝羞愧难当。
林筝自我惩罚般地攥紧双手,任由坚硬的指甲戳痛掌心,“阿姨,叔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林筝说,该是她的错,绝对不可以让别人替她承担。
顾南枝没拦着,15岁,该有半个大人的样子了,来的路上她之所以把责任懒到自己身上,一是她确实管教不严,二则是怕家长过分担心,毕竟孩子们犯的错有时没轻重,家长看不到实际情况难免多想,现在当事人都在,她有理由让犯错的林筝自己面对。
林筝把事情经过和时七父母一一说明,自始至终没有提到酒心巧克力的来源,只说自己有错连累了时七。
时七父母从小就疼林筝,不是原则问题,他们不会怪林筝,反而有些心疼她自责成这样。
时妈妈拉着林筝的手,不停哄她,“筝儿,听阿姨的话,不哭了,时七肯定会没事,不就几颗巧克力,肯定没事,不哭了啊。”
有人哄的小孩格外矫情,林筝刚才还能忍住,听到时妈妈的话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倒把时妈妈给惹笑了,也就是两人感情好才会担心内疚成这样,放在旁人估计这会儿只是躲在老师身后不敢吭声。
哎,对了,时妈妈看向林筝旁边一直没说话顾南枝,主动询问,“您就是顾老师吧?”
附中开学初的家长见面会不是顾南枝出席,家长都还不认识她。
顾南枝点点头,“是,顾南枝,9班班主任。以这样的方式认识实在有愧,您把孩子好好交到我手里,我却让她进了医院。”
时妈妈急忙摆手,“您千万别这么说,是小孩子调皮惹事,我们该跟您道歉才对,您费心了。”
时爸爸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您辛苦带班已经够忙了,好不容易放学还要为时七操心,真是太麻烦您了。”
顾南枝入职前听过各种版本的教师苦情史,对家长这块儿其实有点怵,今天见到时七父母,突然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班里的孩子听话,家长也通情达理,看来今后三年她不用心带都不行了。
“您二位不用太着急,时七的反应看着像过敏,不过她吃得不多,问题应该不大。”顾南枝解释。
时七父母连忙道谢,“好的好的,顾老师,您先回吧,这边有我们。”
顾南枝看了眼林筝,没答应,“不着急,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离开前,她至少得保证身边这个没人接的小孩儿不哭。
时七父母没坚持,一边安慰林筝一边等结果,后面赶来的宋安树和于川柏家人了解了事情经过,也跟着一起等。
林筝家人始终没有出现,也没有回复电话。
空荡走廊,别的小孩都有父母陪,林筝只有自己,也许……还有顾南枝。
顾南枝曲腿靠着墙,一直插兜的手抽出来,碰碰林筝冰凉的手指,轻声说:“林筝,需要肩膀的时候往后靠,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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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不久,医生出来,检查结果和顾南枝说的相差无几。
医生给时七挂了水,说是等人醒来再观察观察,确认没问题就可以离开。
听到这,几人才算彻底放下心来,宋安树和于川柏家人带他们回家,时七父母留下照顾时七,就剩一个林筝孤零零的站在墙边没人管。
几个家长倒是都有说要带林筝一程,她均以一笑拒绝,安静地站在墙边看他们走远。
走廊很快安静下来,林筝两手垫在身后靠着墙,脚后跟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墙根,没有任何要和顾南枝搭话的意思。
“生气了?”顾南枝问。
林筝摇头,顾老师今天做的、说的都是为她好,她怎么可能生气?
“那怎么不和我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林筝说的是实话,她这会儿刚放松下来,脑子一片空白,没什么说话的欲望。
顾南枝不懂,还当林筝因为自己刚才凶她在闹别扭,顿时笑得有些无奈,“明明是你犯了错,怎么现在是我给你回话?”
林筝偏过头看顾南枝,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想明白了,林筝转回去,紧抿的嘴角露出点点笑意,顾老师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让着她的感觉?
“行了。”顾南枝吐口气,好脾气地说,“跟我走,送你回家。”
“不用麻烦顾老师。”林筝闷声拒绝,“我妈等会就来了,顾老师先回吧。”
顾南枝沉默,她有时候真的看不懂林筝,说这小孩儿心思重,可她在自己面前连最基本的掩饰都不会,说她什么都摆在脸上,这会儿骗起人来又装得毫无破绽。
小孩儿也不想想,冯海安的电话是她亲自打的,什么结果她能不知道?接?哪门子的接。
哎,顾南枝无声叹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说:“给你妈妈发条信息,说我顺路送你,让她别来回折腾了。”
林筝还是那句话,“不用了。”
嘶,这让人火大的别扭劲儿,顾南枝不给林筝说不的机会,直接上手揽着她的肩膀往出带,“少开一辆车,就当是为低碳减排做贡献,嗯?”
林筝侧目,肩头的手掌纤细白净,揽住她时温暖有力,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她的老师?她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大好事呢?
不管,反正现在是她的!
林筝终于笑了出来,她抬起头,凝视着顾南枝好看的侧脸,“嗯!”
“早这么听话就好了。”顾南枝放在林筝肩头的手上移,胡乱揉揉她的脑袋,随即凶巴巴地说,“以后再嘴硬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筝不吭声,出神地看着顾南枝,看她长长的睫毛眨动,看她红润的嘴唇启合,看她柔和的轮廓被光影裁剪,看她温暖的笑一点一滴津润于心,直到顾南枝疑惑地叫了声‘林筝’,她才回过神,掩饰性地解释说:“我一直很听话呀。”
顾南枝可不想和小孩儿斗嘴,笑了笑,带着她往停车场走。
回去的路上林筝一直没太说话,傻愣愣地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发呆。
顾南枝中间试着和林筝搭话,小孩儿总和晃神似的半天才应一声,顾南枝当她是被今天的事吓着了,开了舒缓的纯音乐便不再打扰。
其实林筝的恐慌劲儿已经过去,她不说话只是在认真思考一个问题——酒心巧克力的事到底要不要和顾老师说实话。
不说的话,她在顾老师心里会变成一个不听话,乱吃酒的坏学生,可如果说了,她要怎么解释偷偷换掉巧克力的事?
少女心事没人摸得透,有时明朗得一目了然,有时又敏感得无法捉摸。
“到了。”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林筝的思路。
林筝飘忽的目光慢慢聚焦,她们已经到了小北门,好快,她都还没想好要不要说。
算了,下次吧。
林筝闷闷不乐地拉开安全带,和顾南枝说再见,黯淡的眼睛始终不看她。
顾南枝察觉出点异常,在林筝下车前,倾身拉上车门,问她,“是不是有话想说?”
车里的空间就那么大,顾南枝倾身过去时几乎贴上林筝。
她本能往后躲,无处可躲,意识顷刻被‘美色’包裹——长如羽的睫毛,润似水的眸子和……香绕魂的味道……
顾南枝关好车门,退回去时见林筝神情呆滞,顺手勾了下她的下巴说:“怎么又不说话了?”
呼吸间的淡香让林筝呼吸困难,她脑子不受控地承认,“有,有……”说话时那个紧张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南枝把她怎么了。
顾南枝微微扬眉坐回去,煞有其事地打趣她,“是不是因为我今天在医院凶你,就不敢和我说话了?”
林筝矢口否认,“才不是!”
“那是什么?”
“是……就……”林筝低着头,努力忽略心头的燥意,犹豫着说,“我有吃酒心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