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之间上演了一出扇嘴巴的大戏。
狄蕉对此毫无所动,他接过小弟子呈上来的香囊,从里面拿出一张符。乍一看,这就是一张普通的平安符,但仔细看的话能发现这符的画法另有乾坤,属于套符。可那烟魂并不是旦凭这套符就能召来的。
众人皆屏息凝气等着狄蕉发话,然而狄蕉却说:“萧氏事已至此你仍不愿说实话吗?一人之害,祸及子孙,还有可能连累萧氏满门,我只再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
萧氏不言,而人群中却有人憋不住了。
一名妾侍尖声喝道:“萧氏歹毒!她联合外人图谋家产!三年前我亲眼见她在后门私会外男,且那男人给了她一个盒子,让喂给老爷吃,之后老爷就性情大变,不但不在眷顾我们这些妾侍,甚至还从外边买回了许多男子,夜夜荒唐,以至丧命!”
狄蕉心想,夜夜荒唐恐怕是演给你们这些人看得,图谋家产八成到是真的。只不过,这萧家除了钱,难道还隐藏着什么不为外人知的秘密不成?毕竟,普通人贪财还说得过去,操控萧氏的人怎么看也是仙门中人,这种人会这么大费周章只为萧家这点儿钱么?说不过去。
“夫人!!”突然,那丫鬟大喊一声。
众人俱是一惊,只见萧氏喷出了一口血,竟是咬舌自尽了。
萧府上下又是一片嚎哭。
谁也没想到,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萧府又没了两位主人。至此,嫡系一脉只余萧长禹三岁的小儿子。
这事没过晚饭,已传遍整个凌霄城。
当然,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说萧氏狼子野心,将那采人偷偷引进凌霄城打得就是当年匡氏的主意;
有的说那人干便是萧氏手笔,在江祭日放出那东西,这不是恶心全城百姓吗?死了活该!
也有的说,那人干相关的人都是来自人界的匡氏余孽,就该建议凌霄阁立刻斩杀,永绝后患!
还有的说,狄公子是不是命中带煞,怎么他江祭就出人干,他去萧家就团灭呢?
当然最后这种说法,没溅起水花就被更多的人喷了回去。这主要是狄蕉五岁就开始舞奏颂龙曲,之前从未出过意外,怎们偏偏这次出了状况,定然是有人陷害狄公子,而不是狄公子本身有问题。
只能说,狄蕉在凌霄城的根基深厚,一般人就算有心想动他,一时也难以撼动得了。
狄蕉和赫连长老自萧府出来,就见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雀撵。纱帐飘扬间,一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赫连长老见狄蕉愣住,忙轻轻推了他一下,悄声道:“是阁主。”
苍凛雪这时已撩起纱帐,冲狄蕉伸出手,道:“阿蕉,上来。”
“你怎么来了?”狄蕉边说边登上雀撵,哪儿想到,苍凛雪直接探出半边身子抓住他的胳膊直接将人拽了进去,好似嫌他磨蹭似得。
撵车外响起了赫连长老的咳嗽声。然而,他老人家等了半天,既不见阁主吩咐,也不见狄蕉回应。赫连长老无奈,只好出声道:“狄公子,咱们这下还去下南城吗?”
“唔——去——苍——”
赫连长老:“?”这是啥意思?
好一会儿,赫连长老才听见苍凛雪低沉的声音自撵车里传来:“去下南城。”
雀撵得令一飞冲天,赫连长老等人忙御剑跟上。
而此时,下南城已多处起火,黑烟冲天。百姓们奔走逃亡,相互踩踏,孩童嚎哭,街道上乱作一团。
第十一章
雀撵自冲天而起的黑烟间穿行而过,狄蕉撩起珠帘往下看,道:“这火起的时间跟卡点儿一样,太过蹊跷。”边说他边抬手往鎏金江面上一抓,再挥手往下南城上空一甩,几股巨大的水柱如天降之水向着城中起火的各处瀑冲而下。如此反复两三次,城中火势已灭。
不知何时起,喧闹的百姓们自觉停下脚步,纷纷昂起头看向空中那辆雀撵。至火熄灭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喜和赞叹,欢呼高喊起‘狄蕉’这个名字。
雀撵缓缓降下,落到了火源之处。
这是一处庙宇,门口一堆和尚歪七扭八地坐在数个水桶间,显然是刚才救火累着了。此时雀撵落下,他们连忙爬起,跑过来道谢。
一个胡子被烧掉一半的老和尚站在众僧之前,是这寺庙的方丈,他对着狄蕉说了一大堆的感谢词,却在看到狄蕉递过来那‘套符’时突然噎住,脸上的笑容也在那一瞬间没了。
“这……”老僧迟疑着不敢接那符,好似那上面被抹了巨毒。
可他这番表现也从侧面证明了这套符他认识。于是,狄蕉问他这符是否出自他们下南庙时他也只能承认,只是承认了之后,又忙道:“这是法物堂弘海所绘,他,他刚刚被困在火海里,如今不知死活。”
话到此,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狄蕉神色,见狄蕉不为所动,只等他继续说下去,便把心一横道:“弘海乃人界法修,原本犯了门规被逐出了师门。我与他儿时有过一段交情,他来投奔我,我不能不收留。最初他画这符是为除邪清秽,我便也由着他了。后来有弟子报我弘海那符有古怪,我查验之下才发现,他将原本的除邪清秽符又套了聚阴凝魂符,可那时叫停也为时过晚,弘海已送了不少这套符出去,想要一一收回,可能就要损了庙里的名声,便只能暗中替换,这几年,原本也换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还会有漏网之鱼,实在是苍生不幸。”
狄蕉:“那弘海呢?你既然发现他行为不端,为何还要留着他?”
方丈突然泪如雨下,道:“我儿时欠他全家一条命,曾立下誓言,若我日后有机会定会报答他家的恩情,因此我不能杀他,不能撵他走。我只能罚他在戒堂面壁思过,不准他再出来为患。”
狄蕉:“既如此,那今日他被困于火中,你为何不舍命救他?”
方丈不言,他身后的弟子们却抢着为他辩解,说他们方丈要去救人,被他们给强行拦住才没去成。
一时间七嘴八舌地吵得人脑仁疼。
狄蕉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僧人,总觉得这些人神色躲闪,言语可疑,决定还是要亲自去庙里探查一番。方丈本想阻拦,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被苍凛雪扫了一眼后,立刻识相地闭了嘴。这也没办法,谁让苍凛雪那一眼,甩过来太多刀子,光是与他对视,都觉得自己身上疼。说白了,在凌霄的地盘,惹了这位阁主那就真是自讨没趣了。
方丈显然也明白这点,因此为了表现一下自己还是很乖觉,也跟着苍凛雪默默走了进去。
这庙占地不小,方丈领着他们穿过焦糊的火灾现场,来到一处院落前。院门紧闭被儿臂粗的锁链锁着,门口扔着把斧子,看锁链上的痕迹,之前应是砸过锁。
狄蕉回头似笑非笑地睨着方丈,问:“戒堂的钥匙你没有?”
方丈强忍着哆嗦,上前一步,陪着笑,道:“当时情况紧急,钥匙在我室内,但当时火大,来不及找,只能出次下策,可惜……唉!”
狄蕉正想让他派人赶紧把钥匙找出来,就被苍凛雪拉了一把,护到身后。接下来,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苍凛雪抬起一指,冲着那锁链轻轻一弹,那锁链竟被融为铁水,淅淅沥沥地顺着大门流了一地。
大门‘吱呀’一声无风自开,众僧人看清院里的情景不由抽气,方丈更是悲嚎一声‘弘海’,就瘫坐在了地上。
院里原本有三间禅房,因大火焚烧,已全部坍塌。甚至原本种在院子两侧的竹林也被烧得只剩下了一点根头,院墙也被烧得塌了,处处一片焦黑。就连空气里的焦臭味儿,也比别处要浓重数倍。
狄蕉在这院里才待了数息,突然捂住嘴冲到院外的方砖路上呕起来。苍凛雪追着他出来,快得在众僧眼中只看到两个残影,人却已扶住狄蕉为其拍背。
苍凛雪沉着脸,又扫了众僧一眼,看得那帮人集体打了个寒颤。
“回去吧?”苍凛雪劝道,他看狄蕉时眼中就满是心疼,与刚刚扫僧简直判若两人。
狄蕉这会儿已经呕得说不出话,却摆着手,坚持不走。苍凛雪无奈,只得屈指向空中弹出一朵烟花,而看到这烟花的赫连长老和凌霄阁外事堂陈长老连忙加快速度往这处赶来。
赫连长老本就追着雀撵,自然先赶到。他一见狄蕉的样子,连忙为他把脉,在确定狄蕉并无大碍后,赫连长老回头,就见他们阁主默默松了口气。赫连长老心中感慨,之后,他拿出银针为狄蕉固住气息,狄蕉这才缓过劲儿来。
他缓过劲立刻指着那院子说:“里面有秽物,速速清查!”
弟子们得令,冲进院子,将僧人们都清了出来,并列出业火清尘阵。阵法浮在半空,将小院笼罩其中,数道金光撒下,就见满院黑炭残垣竟在这光中化为了齑粉。片刻后,金光消散,齑粉也散尽,露出方砖铺就的一块空地。这时,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狄蕉会说院内有秽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