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呢?”半晌,景非容哽咽着,可怜兮兮地发出疑问。
楚雁川长长地吐了口气,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他也想问一句:怎么会这样。
“帝君?”景非容见楚雁川没反应,慌张地爬了过去,在楚雁川的身上看了半天,不知该从哪里下手,最后他拍拍楚雁川的后腰,哭唧唧地颤声道,“帝君,你说句话啊...”
他爹要是知道一代开古先尊殒身在小儿子的床上,自己一定会被拉去剔骨抽筋灭灵毁魄的。
楚雁川很轻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带着点哑,尾音拖了一半便止住了,听起来柔弱易摧,景非容脸上一热,心里一痒,下面一硬。
他匆忙擦了擦不争气的眼泪,补救道:“我......我帮你清理一下。"
“不必了。”楚雁川哑声道,他撑起身,只披上一件外袍便下了床,结果腰身酸疼,双腿发软,重心不稳地踉跄了一下。
景非容手快地扶住他,眼神不自觉向下,正好瞧见一道不明水迹顺着楚雁川满是红痕的光滑大腿往下淌。
楚雁川站直身子,慢慢穿好衣裳,未看景非容一眼,仿又复了那神容高彻的模样,低声道:“五殿下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帝君......要走?”景非容神色迷茫,已然分不清是谁睡了我,而我又睡了谁。
“是,不劳五殿下费心了。”楚雁川理好领口,随即便隐了身形离去,如簌然消融的雪,除去床榻上那几道暖昧水痕与褶皱,什么也未留下。
这算什么?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房内一片空寂,只剩淡淡残香,景非容抱着膝盖缩回床上的角落里,眼睛红红,迷茫、悔恨、委屈。
楚雁川泡在竹岭的泉中,水珠自痕迹遍布的肩头滑落,他闭上眼,感察到元神内那丝游走的热意,脸上终于有了几分鲜活的气色。
景非容要是知道自己跟他做完后能顺便采一波龙灵做补,非得在诛神台上大哭大骂上三天三夜不可。
楚雁川想到那场景,闭着眼笑了一笑。
“父王。”景非容跪在天帝座前,一脸严肃。
天帝眼皮都懒得抬:“说。”
“帝君他昨日来了我寝殿一趟。”
天帝抬眼看他。
“然后又走了,我百般挽留,他始终不肯,或许帝君是自由惯了,不愿被束缚,我觉得也不必勉强。天界至尊,岂容我这等小辈强留,还是该以帝君的意愿为先。”景非容看了一眼手心里的小抄,将准备好的措辞顺溜地说出口。
天帝心烦意乱,挥手:“滚下去。”
“是是是!”
景非容连忙爬起来,结果小抄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忙不迭伸手去捡,忽听见一道低沉嗓音:“景非容。”
他双膝一软,直接重新跪回了地上,正要就带小抄之事做出不少于五百字的解释,便听见天帝命令道:“右手摊开。”
作弊被当场抓获,景非容眼眶立刻红了,愁眉苦脸地打开右手,全方位展示他的小抄。
“手上的东西扔了!”天帝一拍桌子。
景非容立刻把小抄抛出一丈远,愣愣地摊着手。
——他的手心里,正隐约地浮现着一圈蓝色图腾。
“这……”景非容疑惑万分,“我之前怎么从未见过……”
“你和帝君——”天帝盯着他,没把后半句问出口。
景非容顿时心叫不好,他虽不知这图腾是何,但从天帝的神色与只言片语中也差不多意识到——他被楚雁川给标记了。
即便是爱慕自己,也不用这样宣誓主权吧?美人好心计!
然而事已至此,景非容只能装得比谁都沉稳淡定,他慢慢站起身,朝天帝作了一揖,平静道:“就是您想的那样。”
“不错。”天帝说。
景非容心中呵呵一声,他去人间游玩时,曾在书中看到过类似的故事——清纯貌美的姑娘被父母嫁给丑陋富裕的老头做妾,老头强行圆了房,他人纷纷称赞叫好,并祝老头早得贵子。
龌龊不堪!
今他景非容无疑是那清纯貌美的姑娘,而楚雁川便是那丑陋的老……
稍等。
景非容回想了一番楚雁川清丽绝伦的面容,回想了一番美人在榻上动情后的风姿,回想了一番自己半路失控边哭边握着楚雁川的脚腕不让他下床的行径。
这么想着,他的脸上开始露出不可言说的似羞似怯的神情,眼神也游离,天帝盯他片刻,猜想这小儿子必定是在构思些不成体统的东西,便道:“景非容,你下流。”
景非容一僵,脱口而出:“你胡说!我没有!”
“不管你有没有。”天帝垂眸,看着案上的折子,敛下眼底的隐晦阴郁,道,“那日你在诛神台胡闹一通,大婚之日又踪影全无,帝君是何等地位,他三番两次容你这般作为,你往后该怎么做,心里也要有点数。再有一次,我定当着众神的面将你从神界除名。”
景非容顿时发愣,不知为何这事情就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他皱起眉:“是我被强迫在先,我从未同意过这场婚事,父王,你的要求未免有些无理了。”
天帝闻此,却并未动怒,只淡淡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滚吧。”
于是景非容就滚了,出了大殿,他看着掌心的小小蓝图腾,越看越窝火。他隐约猜测天帝跟楚雁川之间应该是达成过什么协议,而自己作为局外人,却被要求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乖乖配合,这件事无论怎么琢磨,都十分令人恼怒。
恼怒恼怒,景非容忿忿一甩袖子,决定去找楚雁川好好对质一番,问问他这场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手上这图腾又是什么意思。
往外走了几步,景非容停住,突又折回了寝殿——昨日楚雁川披了外袍就走,还留了件里衣在他床上。
景非容握着那件轻飘飘的里衣,面无表情地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他人,于是低头轻轻嗅了一口。
上头还残留着淡淡冷香,景非容忽地忆起这件衣服从楚雁川身上剥下来的样子,耳朵顿时红了,赶紧胡乱地将它塞进袖子里,噌噌噌往外跑去。
只要跑得够快,粉红色的回忆就追不上他。
楚雁川掌管五座圣山之首——昀紫山,景非容对帝君了解有限,第一反应便是去昀紫山找他。哪知到了昀紫殿外,殿门紧闭,也未见半个侍神,连询问的对象都没有。
景非容气坏了,不信邪地捶着殿门:“帝君!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那个那个,你有本事开门啊!”
捶了半盏茶的功夫,手有点肿,景非容确定楚雁川不在昀紫山,于是他当机立断,去了冥界。
“您哪位?”冥殿外,景非容被拦下,守门的冥将问他。
“景非容。”
“必然不可能。”第一天上岗的冥将立刻反驳,“天界五殿下统领九万神卫,断不能是这般。”
“我哪般?”景非容莫名其妙,“你给我说说,我哪般?”
冥将往他手上看了一眼。
景非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瞧去,发现藏在袖子里的那件里衣不知何时露了一大截出来,飘飘荡荡的,颇不成体统。
他立刻把衣服塞好,抬头怒道:“你不许看!”
“哟,五殿下?”一道尖尖细细的嗓音从殿内传来,门里飘出一个白色的身影,白无常邪里邪气地笑着,“稀客呀~”
景非容还气呼呼地瞪着那个将他拦下的冥将,冥将十分识相地立即放行:“五殿下请进!”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充满自信,仿佛无事发生过,一瞬间搞得景非容都不知该如何跟他掰扯方才的误会,只能憋屈地进了殿。
“五殿下头回来冥界,是来找冥王大人的?”白无常与景非容并肩而行,问道。
“我……嗯……我找帝君。”景非容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他有东西落在我这儿了。”
“呀,瞧我这记性。”白无常细长的眸子里闪着妖异邪气的光,“五殿下和帝君前几日大婚来着。”
入殿后,走过一段索桥,方才到了正殿,景非容跨进门,瞧见虞沧正坐在殿上的桌榻前看折子,却未见楚雁川的踪影。
“见过冥王大人。”景非容抬手行了一礼。
虞沧抬起头来,顺带搁下了手中的笔,他一身玄衣,脸色冷淡,看人时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然而算起来,虞沧的年岁也并不大,约摸与景非容的大哥同岁,景非容只能将这归咎于虞沧在冥界待久了,性格难免有些不对劲,从内而外散发着阴冷。
但一想到冥王和自家三哥有那么一腿,景非容瞧虞沧又觉得多了几分诡异的亲切。
“五殿下。”虞沧开口,声音低沉,“可是来寻人的?”
景非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两手背到身后,不太自在地歪了一下头,才别别扭扭又强装镇定地“嗯”了一声。
他刚“嗯”完,就见一只瘦白的手腕自桌榻后抬起,五指扣住桌沿,接着楚雁川慢慢坐起身,淡青色云纹袍,鸦发松绾,双目微垂,俨然一副久睡初醒的模样。
景非容:?
前日跟他成了亲、昨天跟他睡了觉的人,此刻竟在他人的座边酣睡。而这个‘他人’还不是别人,是跟自己三哥说不清道不明的虞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