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羁游从纳戒中取出一整方灵石,堆在“地面”上,芥子蛉稍有所感,轻轻抖动。
鱼羁游眼睁睁地看着“地板”吸纳了少许灵气,高品质的灵石光泽都黯淡一点,随着时间推移又在逐渐恢复。
兔女看见他手上的戒指,才觉得眼熟,又细细打量他一遍,豁然开朗,“你是九鸣仙君的道侣?!”
“嗯,是。”鱼羁游点头,他已不讳于谈及这一点。他和杨浥禾互相见过长辈,算是定下来了吧?
“哇,祝福你们~”兔女脸上泛起红晕,眼中聚集灿烂的星光,声音迷蒙。
“我们能拍张合影吗?”她又连忙追问。
芥子蛉的地板在他们脚下不自然地拱了一下。
“哦,我们快出去,芥子蛉他也要下班了。”兔女一愣,作势要拉鱼羁游,手抬起到一半又放下。
鱼羁游松下紧绷的身体。除了杨浥禾,他并不习惯同人亲密接触。
原是不知不觉间,芥子蛉中的乘客已经下得差不多,整仓中只剩他们二人。
兔女最终还是收下了那一万灵石。
两人下车后,鱼羁游亲眼看到了芥子蛉化形,它变作面相大约三十几许的男子,表情还很不爽。
——按照原本的时刻表,他下一趟要飞到雍秋界,那里才是他的家,现在不知道要在无疆界逗留几时。
……鱼羁游早知芥子蛉是活物,但对于“他们可能是修士”完全没概念,感觉有点儿奇怪。
往旁边一看,兔女也摘了两只毛绒耳朵,去掉贴身的衣物,露出了棱角分明的下颔线、平坦的胸脯、粗壮的骨节和……喉结。
“她”浑身上下唯一没变的就是白皙的肤色。
……虽然也知道兔女只是一份职业,但鱼羁游也真的没想过他们可能连女性都不是。
“鱼仙君,拍个留影吧。”“兔女”兴致勃勃地要跟鱼羁游合影,嗓音粗哑,热情未减。
鱼羁游听着头皮一炸。
“兔女”不顾芥子蛉的黑脸,强拽他来为他们拍留影,因为仙网连不上,不能互传留影,不惜把自己的联络器递给他。
鱼羁游麻木地任由他动作,定睛一看,芥子蛉也刻板地拍着。
三人间,只有“兔女”兴致高昂,语气轻松。
等到“兔女”合够了影,他又意犹未尽地问鱼羁游他们,“你们不想拍点儿留影吗?”
鱼羁游和芥子蛉动作一致地摇头。鱼羁游是因为无法拒绝他人的热情主动,才被“兔女”拉住拍合影;芥子蛉纯粹是因为有家回不了,干脆做什么都无所谓。
“你们都不想……”“兔女”明白过来,语调中带了点儿歉意。
“我先走了。”鱼羁游笑了一下,重新拉上兜帽。
“鱼仙君,再会~”“兔女”的声音再度欢快起来,他只把这段特殊时期当做难得的假期。
……
两个时辰后。
诸天万界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毫无预兆地,在芥子蛉停运的同一时间,仙网也中止服务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们在仙网上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最新一条全网公告还是管理员49发布,是有关芥子蛉停运的公告。
鱼羁游盘膝坐在承钧上,巨剑如同流星划过千尺高空。
偶尔能撞见几位同修,然他们都默契地保持五十里以上的距离路过彼此,连呼啸的声音都很难惊动对方。
冰冷的风在耳畔尖利地呼号,而鱼羁游已能像落在平地上一样,稳稳地盘在承钧上。
他已寻遍仙网联络器中的每一个角落,但几乎找不见什么有效信息。
地图是每到一处小世界自行加载,此刻没有联网,地图上的无疆界便是一片空白。
仙网关停的原因,未知。金玉山如今的情况,未知。如何前往金玉山界……未知。
鱼羁游知道无疆界有许多狭窄的空间通道,适于个人通过,即使芥子蛉通道关闭,也可以肉身横渡——落到无疆界是他的幸运。
但他不知道金玉山界的坐标,即便知道原来的,现在也定然更改了。从这一方面看,没有仙网对他的影响倒也不大,无论有无,反正都找不到新的坐标。
也许可以推演……便宜师父肯定能做到,但鱼羁游不太好找他。
一个人穿梭在无人的凌霄之上,只有一件没有头绪的事压在胸口,鱼羁游始终心绪不宁。
离他从封灵界飞升而来,无知无觉过去了十余年,他不仅找回了杨浥禾,还多了几位师兄师姐,交结了许多同窗及好友。
回忆往昔的心境,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那时在江湖……亲手杀了杨浥禾后,他每日都在想什么?
那两年仿佛一片空白,鱼羁游再次“活”过来,似乎还要追溯到他捡到仙网联络器。
到仙界后,他又有了许多事可以想,想修炼,想功课,想谈情说爱,不过现在又没有了。
鱼羁游放空思绪,下方空荡的荒野慢慢掠过视界,一成不变的景致分不走丝毫注意……有个小镇?
他需要接触其他修士。鱼羁游打定主意,跳下重剑,刚好落在小镇的主路前。
村镇中“热闹非凡”,好似自仙网关停开始,一切的井然有序便乱了。
也许一开始只是账付不上,而又没多少人会自备灵石,于是店家和顾客互相产生怀疑。等到仙网无信号这件事终于被弄清楚,双方的火气已经打上来了。
鱼羁游走在石板的道路上,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街边修士三五成群地在起争执,更多的路人行色匆匆地走过,投不去半点关注。
——除了他们用了更高级的术法和符箓,这一切和封灵界中并无两样。
鱼羁游本来是习惯的,但是这些年见多了平和而繁荣的城镇,他心中慢慢升腾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恰在此时,他刚好看见四个修士围攻一位老者。
“咳咳咳——”头发花白的老者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不住地咳嗽。
“偷了不给钱?打你一顿都算我倒霉!”
“小说看多了吧?仗着年纪大实力废跟你爷爷碰瓷!”
“东西呢?!交出来!”
几个青年样子的修士戾气十足地围着地上的老修士,其中一个面相最为阴狠的男修踢了踢他,毫不留情地用了术法,踢得老者胸口都凹下去一大块。
老者胸口都快穿了,还跟没事人一样,哆哆嗦嗦地捏紧手中毛笔,不住叫唤道:“不是、不给咳——我给钱!在联络器里咳咳咳……”
“哟,稀奇,你这种老古董还会用仙网?”
“就是,趁着没网可劲出来讹吧!”
……
几人根本不耐烦听他说辞,又动手了,一女修伸手去抢老者手中的灵笔,半天没拽动,气得刀出一记风刃,几乎割开那老者半个肩膀。
老修扯着一把嘶哑的嗓子大声呻/吟。
也许是修士普遍肉身强大,耐打,仙界的冲突比封灵界中更加暴力。
鱼羁游并不是无端想起封灵界,这副场面他在封灵界看了无数次,而没有一次比这次更让他心头暴戾。
他预估了一下对面四人的实力——从芥子之戒中取出一沓符箓,一手按剑,朗声道:“住手!”
“还有来多管闲事的?”话最多的青年修士瞬间转头,嘴里嘟嘟囔囔。
他看不清鱼羁游兜帽下的脸,只见对方挺拔的身姿和身边一柄巨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嗬,现在提把飞剑也敢来装你爷爷的逼?”
“……多少钱?我替他赔。”鱼羁游闭了闭眼,还是决定先礼后兵。
“搞什么就你赔?你赔得起?”在场唯一一位女修语调轻蔑。
“道友,咳、不用你管,咳咳咳,我有——!”躺在地上得的老修也不服输地喊。
“你有,你有个屁!”另一位男修嗤笑,发狠地踩扁老者一只足踝,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一声响。
“噢唷唷!!”老者应声发出惨叫。
其他三人明明目睹了这血腥的一幕,却眼睛眨也不眨地继续呵斥:“你从我们家偷多少东西了,要不是这次被我们逮住……”
“我说,我替他赔。”鱼羁游打断他们,平静地提高音量。
“赔你大爷,这账还算不清,快走闲事少管!”最嚣张的男子头也不抬,不耐烦地回应。“我说老东西——”
鱼羁游听不下去,飞出两张破军符,“封”住他的嘴。
承钧悍然出鞘,一剑下去念头通达。
四名不可一世的修士眸子里连惊愕的情绪都来不及生出,颈侧同一位置同一时刻豁开血洞,身躯轰然倒地,瞬间死得不能再死。
其中两名修士唇部额外被锋利的兵符划开裂口,里头搅出一个血洞,白森森的长牙着在一团血肉模糊之中。
另有几缕模糊的黑气被吹散在空中,只是一些不成型的魔气,还没有天魔。
鱼羁游观察他们的气息,便知这四人有三人是自然进阶抱丹,实力差得远;只有最凶狠的那名男修看起来天资要好些,但——都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他还不惜消耗大量神识先用了两张五级符箓,只因破军比他的剑到的快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