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一种现代社会的冷漠……
他想到自己那时在心中闪过的借口,是否在座所有人都在心中进行过一次自我说服?
他也想到自己对老人不干净衣物的嫌弃,是否那些不曾让座的人和自己一样也生出了嫌弃?
他想到自己因不愿显得特殊而选择的“从众”,是否也有人也惧怕变成人群中扎眼的那个?
……他更想知道的是,是否有人也如自己一般对刚犯下的“罪”,生出厌弃的心?
在这辆车之后,不管他如何后悔自己的言行,哪怕后来他经常会起身让座,将位置留给更需要的人,但那个老人却是人海茫茫中的一次偶然造就的相遇,丢失的机会,已经再也无法弥补。
那时产生的心灵裂缝永远在心头保留,直至每次回想,都会流出充满嘲讽的血水。
这一次遇上,令他经历了命运的转折,浑噩度日的人最终仍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曾经他因为不被爱,没有底气,以为自己的血已经凉了,连带着他也失去抗争的勇气,然而正是这次遭遇,那个老人让他发现自己的血未凉。
尽管不被爱,没有底气,他也还像是十几岁的少年,对这个社会,对这个自己致以苛刻的目光。
他的善良一度分明将整个人逼入绝境,时隔几年,又再次将他逼入绝境,但这一次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随波而逐。
老人的影子笼罩着他,提醒着他,他的血是热的,不是冷的,没有及时去将老人扶起的责难,像是晴空之上的阴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两种相反的力量在提醒着他。
因为“现实”饶那辆车上的人无罪。
他也在被饶恕之列!
而他现在要做的,是承认自己身上的罪,像个孤零零的反抗份子,将自己送上世人所嘲弄的愚者的绞刑架。
判罪的铁锤落下来之后,每每回想起来,他都不禁涕泪横流。
他为只能俯首的自己感到羞愧,这和当初的迟疑不同,是另一种后悔造就的羞愧。
最后他只能保护着这血管里的一点点温度逃避在家中,尽力让这刚温暖起来的热血不要冷却。
这一回,他没有如第一次那样,装成“自己”已死的样子,活成行尸走肉,这一次他选择让自己活过来,但是很快他又感受到,在这冷冰冰的世界上,做一个有温度的人太难了。
也许他更早的站起来,会有更多的余地让自己去反抗,不会再一次因为后悔错失光阴而羞愧难言,但这种如果并不存在。
无形的掣肘将他禁锢在三尺平方的家中,唯一能让他产生慰藉的就是心灵和身体不再远离,这点儿温度终究是保留了下来。
可是向君华原以为自己将会这样在批判和自我厌弃中度过一生时,他猝不及防的穿越了,来到一个现实越发冰冷的世界。
摆在他面前的有几条好消息。
穿越后的他如小说中的主角那样,获得了一看就非常了不得的金手指,也就是说,他有可能挽回曾一度失去的那些“悔恨”。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他不用再被禁锢在“家”中,被迫变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然后坏消息也纷至沓来。
首先是第一个,他作为凡人的最后保护层消失了。
现在的他有能力,有实力,有力量去打破以往逼得他狼狈不堪的掣肘,只要他需要,他也能变成有底气的被爱之人。
然而似他这样的人,不可能会没有顾忌的。
所以很快他生出另一个想法。
这一个想法在此时被他嘶吼出来。
从一个被害者走向加害者,说来说去他的处境仍是没有变化。
难道有了力量就能改变人性了吗?
难道有力量就有勇气在改变那辆车上发生的一切了吗?
难道有力量就能扭转这二十年来的人生塑造出的这个自己吗?
只不过是个穿越而已……就算是脱胎换骨,他也仍是那个他,如今怀抱的悔恨也将依旧怀抱下去,不会改变多少。
但是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的挣扎,却全被在场的另一个人看在眼里。
不知怎么已经熄灭的那个想法,又一次冒出来。
这次不再是温池舟个人的一厢情愿,而是感受到相同的共鸣。
那是在他身上出现,却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某种东西。
他们因此而被迫“孤独”。
那种东西很平凡,曾生在每一个人身上。
但它如今非常稀少,因为人性本私。
那个东西它名为——
仁!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本人的亲身经历,经过一点点儿杜撰,但是我必须要说,当时我感受到的冷漠比主角感受的还要夸张。
那真的是所有人都静默着盯着那个老人,冷漠的双眼,还有那短短几分钟的安静,让我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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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晋江文学城
一百四十九
升斗小民容不下仁心, 现代社会的环境也容不下仁心,不只是现代,各朝各代都是如此。
故而才像是沙石中的金子, 淤泥中的珍珠, 稀奇且珍贵。
但是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
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
温池舟侧身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向君华呼吸蓦得滞住, 眼底满是挣扎, 他预感到了某种情况的发生。
“停。”他道。
向君华听话的学着他的动作, 勾住这个人的手指,细微的,腼腆的,像是兽类出巢前的试探,仿佛羽毛轻轻滑过心尖的颤动, 低垂眼帘, 有一种沉默到极致的内敛。
温池舟手指脚下,那足以让任何一个三观正常的人夜不能寐, 留下浓浓心理阴影的场景。
“你想救人?”
向君华张张嘴, 经过严重的挣扎,他向心口的那腔热量妥协了。
“……想!”
温池舟温柔的笑道,“那就去。”语气不容置疑,“你若想,那就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向君华:“可是……”嘴唇突然被一只手指抵上, 他怔愣的望着气势大变的人。
温池舟的目光淡而轻慢的扫过,仿佛涤荡了万丈红尘,无尽争持讨伐尽在那谈笑中灰飞烟灭。
“人知晓敬畏是一件好事, 这世上有太多人无知无畏,犯下大错,最后在悔恨中蹉跎半生,但是向君华……如今的小场面还不足以令你敬畏,因为有我在。”
说到这里,他掸掸衣袖,平平无奇的动作,竟带给人强烈的震撼感。
也不知在他的过去当中,又有多少次是这般轻描淡写的决定一些“人”的命运。
这个人——可能指的是万邦来朝的强盛帝国,可能是得天独厚的英豪俊杰,可能是手握一方大势的权臣将相,也可能是修为通天,屹立一方的巨头。
如果将温池舟比作一本书,那这本书的厚度显然十分惊人!
里面的内容,更是涵盖四海八方,无所不知。
所以这个人的承诺非常的可靠,轻易就能打消心底的种种不安。
向君华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居然生出一种从未生出过的感受。
温池舟瞧着他目光怔怔,迟迟没有反应的神态,不禁伸出手,拂去他眼睫之上的人心之垢,紧绷的心弦终于像是遇上天赐的细雪一般缓和,恢复澄澈。
他反应过来的瞬间抓住温池舟的手,不管被握住手的人神情瞬间展露出的怔忪,向君华低沉笑道,语气沙哑:“我怎值得?”
温池舟定定看他,半晌后,他纠正道:“你该说,我可值得?”
一个怎,一个可,体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语境。
前者是自嘲,由衷的对自己感到不自信,后者是自持骄矜,仿佛骄傲的向世人宣告自身的价值无可斗量。
温池舟全力支持带来的触动是巨大的,仿佛一江洪水冲垮堤坝,滚滚流入到腹地深处,几个月后,花开春水,丰茂的大地上落满斜阳。
其景动人心魄,心神大破!
向君华低低的念叨了两句,温池舟没有听清,正想去问就耳闻向君华的询问之声。
“我想做什么,你当真支持?”
温池舟不假思索的道:“当然。”
向君华拧眉:“为什么?”
相似的对话不久前刚发生过一次,但不论是向君华还是温池舟都不会错误的将其混为一谈。
不一样的。
不是从细节上,而是根本没有任何一处是相同的,除了还是这两个人。
像是听懂向君华的疑惑出在何处,温池舟叹息一声,神情无可奈何,但又像是有着无限的包容耐心。
“我在你这里的信誉已经低到这般程度了吗?”
向君华笑声道:“谁知道呢?毕竟我所认识的温池舟,总有那么一两回,容易擅做主张。”
温池舟为自己叹惋,这就是有前科的坏处,他也索性敞开了说实话。
“君华上次之所以那般强硬的拒绝我,是因为我所行非你所要,我所为非你之道,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