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比尸体还恶心,害怕不是当然的吗?”向君华吐槽着证明自己还是正常人,“况且重点不是这个!信息量太多了,我怀疑我以后出门就会被人追杀!”
看着向君华内涵丰富的表情,温池舟好脾气的笑了笑。
“不会被追杀,你会知道只是因为我想告诉你。”
“所以说重点不是这个!”向君华暴躁的揪住一把头发,久久之后,他无力的松开手,“我很害怕,我很害怕逐渐习惯这些东西的自己,最后会不会变成一个我最厌恶的人。”
一个看到孩子被伤害都会忍不住愤怒的违背原则的年轻人,若因为过于习惯这个现实的残酷,冷却了这腔热血,那他还有什么?
最残酷的是,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个过程都将不可逆转。
比如他现在,望着这些惨死的人所留下的“尸骸”,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而是像个鸵鸟一样装成视而不见。
对。
嬉嬉笑笑,打打闹闹。
微笑的小丑背面,是控制不住想要流泪的那张脸。
后悔。
向君华几度重复,都没有得到重视,包括他本人,如今坚持不住,在听见高力愤怒的质问,在看见这漫山遍野的枉死之人后,在一切已经接近尘埃落定之后……
僵硬的假面终于崩碎掉一角,暴露出他脆弱温柔的心肠。
他深深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救下这些人。
为什么……
他不能让这个世界少些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听我说啊,我昨晚差点儿在开灯的瞬间上西天,天然气漏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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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晋江文学城
一百四十八
向君华在现代的际遇十分平凡无奇, 最初他只是个被教导的过分良善的“孩子”。
在达到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之前,他经常因为这份“良善”,遭到毫无缘由的恶意, 但幸运的是, 恶意并未转化成暴力。
也许是因为那时他就长的比旁人来得高大,亦或者是家里稍微有那么点儿权势?
总之,虽然年少时的境况远超过长辈们的臆测, 糟糕的令人忍不住在午夜梦回, 暗暗落泪, 但他依旧好好的成熟长大,变成一个随处可见的社会公民。
到了这个时期的年轻人,大多装满一腔热血,全无顾忌的在社会这个大染缸中横冲直撞,他们以为自己的勇气来自自身, 其实不然, 冷眼审视,那些有这个资本怀揣勇气, 肆意释放, 不顾及后果的年轻人,统统是受到宠爱,心中有“底”的家伙。
他们大可以张扬恣意,因为他们背后自有靠山来收拾。
他们被爱,是温室当中的花,是被精心呵护出来的珍玩。
所以他们可以满身气血, 控诉不公,随心所欲的行事,肆无忌惮的发泄不满。
而那些不被爱的, 不被呵护,心里一点儿底气都没有的人,则自然而然的被推出来收拾残局。
向君华一度以为自己是前者,但现实并不温柔的告诉他,你是后者。
过往的遭遇没有让他变成一个圆滑狡诈的人,他也接受了自己笨口拙言,经常被当做垫脚石来使用的命运。
然而就在某一天,就在他接受这种命运,如泱泱大众一般朴实无华的度过这一生的那一天。
十分平凡的,他迎来了一个对自己而言不知是好,还是坏的转折点。
那是一辆公交车,每个人都在稳稳的坐在车上,当然,向君华自己也是。
但是他无法坐的心安理得。
是因为没有掏路费吗?
当然不是,令他坐立难安的并非这辆公交车,也不是那些和自己一样坐在空位上的同路人。
让他情绪不稳,揣揣难安的,是一名老人。
破烂的布袄,蹒跚着从车门口的台阶上爬上来,真的是爬,用来捡垃圾的塑料袋子托在手里,一根有着各种用处的木棍,他就那样慢吞吞的爬上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很慢。
空气安静了。
司机没有采下油门,车辆上那些急躁的同路人也没有出声催促司机开车,所有人都在等老人爬上来。
很多年后回想起来,这沉默和不催促或许也是一种体贴,但当时置身在那沉默中的向君华感觉不到。
一种无法形容的冷意凝固了他的血液,他像个木偶一样丧失了移动身体的权利。
向君华当时坐的很近,能清楚的看见那双布满脏污的手,也能看见他那一身的衣服有多么不干净。
他在心里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无数种说辞,比如他现在拎了不少东西回家,而站到等到家门口他一定会很累,这个天气对行人不友好,他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宅男。
可这些说辞只是短暂的说服了他,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发惴惴不安。
怎么能说服自己无视这样一个老人做出这么卑微的姿态,明明只需要伸出手就能为他挽回一份尊严?
他比老人家年轻,他的手脚比老人家灵活,他的心因为揣测老人可能有的不幸经历而颤抖。
尽管心灵中的火山已经喷发,现实当中的他自己一动没动,和旁人一样“冷漠”。
不管脑海中无数次模拟着自己走过去,把老人扶上车,让出座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眼旁观的景象,现实中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冷漠”的人。
哪怕他不想这样做,他心底的那一丝自我厌弃仍冷酷的告诉他。
你和那些人一样,你就是在冷眼旁观他人的不幸。
然后,时间也没过去多久,老人爬的虽慢,但还是成功上了车,可是在这之后他做出的一个动作,让向君华对自己这个人产生了由衷的怀疑。
那个一看就为生计发愁的老人家从嘴里拿出一枚硬币,一元,正好是公交车的价钱,然后他就把这枚带着黏稠口水的硬币投进了投币箱里。
这一瞬间,向君华想了很多,那份已经被现实打磨的几乎全无棱角的良心居然在这个不合适的时机发出声音。
噗通,噗通。
疼。
他真该憎恨自己的敏锐,憎恨自己的道德,憎恨自己和周围的格格不入。
你看,所有人都在一言不发,所有人都在袖手旁观,所有手脚健全的人都坐在那里,你有什么不一样?
你只不过是选择了从众,选择了所有人的做法,你为什么要后悔,要难过,要对自己生出厌恶?
这没有道理,实在没有道理!
可道理是这样一回事吗?
如果整件事有一个正确的做法,和一个错误的。
良心告诉他,正确的做法就是在一开始就站起身,扶起老人,而不是让老人无奈的口衔硬币,用这种方式付出身为一个公民的义务。
钱人人都知道很脏,何况是衔在口中?
人从小就被教导要知耻,做出把沾满口水的硬币投放入钱箱中的老人不觉得这样做很羞耻吗?他当然知道。
但是向君华觉得可耻的是自己。
老人家那看似“可耻”的行为,其实比他,甚至比这一整个车厢里的人都要“高尚”。
虽然不太体面,但他用自己的方式成全了自己的道德素养,换句话说,他优秀的让人望而生畏。
和他比起来,这辆车上的人算什么?
向君华责问,你又算什么呢?
你甚至是这辆车上最可耻的人。
除你以外的那些人,可能只是与你同行一路,他们什么都没有思考,正如不知错,所以不会感到羞愧。
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错误的,但你没有去做,去改,去让所有人认识到“错误”。
故而你最可耻,你是这辆车上最可耻的人!
向君华不愿将其他人卷入自我的批判,可选择了从众的他,在疯狂指责自己的同时,不禁悲恸的想要说:这里有无辜的人吗?
如果自己有罪,其他人就无罪吗?
人要知耻!
这样一个老人,都会从拮据的生活中掏出一枚硬币用做车费,那些趁着人多连一元钱的公交费都要逃的高素质成人又算什么呢?
现在和自己一般一动不动,袖手旁观的他们又算什么呢?
一时之间,他对自己的人生,自己所接受的世界产生浓浓的质疑,这质疑原本就有,只是被众多声音掩盖,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屈服,但他这时才发现,那腔已经凉透的血,其实被自己的良善保护起来。
曾几何时,他的善良让他屡屡受伤,所有人的不理解塑造出了如今这个融入大众,学会从众的他,可他的善良始终保有了他的另一面,那个有棱有角的另一个自己。
现在在这辆车上,他很疼,他的心脏很疼,尤其是下一站老人就下车了,他仍坐在座位上,所有人都坐在座位上,不知怎么他就想起了这些人的表现。
老人上车时,有人低头看着手机,有人凝视着窗外,有人和自己一样看着老人,但谁都没有说话。
那时感到的寂静,与老人上车时的行为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感受到一种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