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相如看着赵王偃,看着这个被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视线陌生如初见:“这便是大王为何断掉了北线后需,甚至逼走赵国老将的因由么?”他似乎提及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仅仅只是因为王上认为,当年是老夫因为对先王不满而对前线撒手不管,与廉颇一起害死了那些好儿郎们?”
“他廉颇算什么老将,”赵王偃的表情陡然狰狞起来,“他廉颇算什么东西,他害死了我赵国四十万儿郎,竟还有脸面继续调兵遣将苟活于世,就好像那些枉死的冤魂,那些埋骨他乡的男儿们不曾存在一般!他竟然还有脸面活着,甚至担任我赵国的将领,还厚颜无耻的说什么保家卫国终老战场?!”
“他哪里来的脸面终老战场,他哪里来的脸面再登站上甚至想要以侯爵之位葬于这片土地!”在蔺相如看着赵王,看着他怒目冲关,看着在提及十几年前旧事时,这位自见面开始就言笑晏晏的青年暴起怒斥:“他廉颇算什么老将!”
房间中情景翻转,震怒的从蔺相如变为了赵偃,而平静且把控大局的从赵偃变为了蔺相如:“孤不过是让他回邯郸,他若是心中无愧心中无鬼,自然会听从王令回到邯郸,是他做贼心虚叛国离开的,这是他的选择!”
“若是他不离开,”蔺相如置于桌下的手掌攥的青白,“大王又要如何处置他呢?是令他闭门反省用不得带兵?是罪己诏昭告天下,以慰大王心中的那些因他而死的赵国儿郎?亦或者是齐驱并驾双管齐下。”
“难道他不该么?”赵偃怒斥道,“那是我赵国铮铮铁骨的四十万好儿郎啊!那是四十万还有人等着他们回家的赵国儿郎们啊!”
“一如大王革了在下的相位,夺了在下的权柄,甚至昭告天下蔺相如年老病重不能再理世事,需闭门静养。等过些时日风波过去,大家都将我们这些旧臣老将遗忘以后,寻个机会恩赐老臣病死榻上,给大王机会来一场风光大葬,以显大王广阔心胸吸引贤士的机会?”蔺相如对赵偃的话置之不理。
他固执的看着赵偃,紧攥的手掌慢慢松开,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看着隐约泛着青紫的印子:“王上的心机,比以前大有进步了。”作为一个为赵国谋划大半生的谋士,他并不因赵偃这点儿算计而动怒,有强秦在前,若是赵偃没些本事他才会感到愤怒。
他所不满的,是赵偃置廉颇如儿戏的态度:“于大王来看,”蔺相如深吸了一口气,“赢了蔺相如和廉颇以报当年之仇,比那些边关的将士们的性命更为重要么?”视线哀恸,“为了区区两条贱命,就可以将边关数万将士的性命于不顾么?”
“孤也说了。”将心中的愤怒嘶吼出声后,赵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明明他是这一场谋划中的胜利者,他应该是从容不迫且沉稳冷静的,而不是如刚才那般被区区几句话激的失去了理智:“那些蛮夷不敢来犯。”
“大王怎知呢,”蔺相如看着赵偃,看着这位虽然刚刚继位,但其刚愎自用已经昭显出来的王,“大王可曾去过边关,可曾见过边关的情况,可曾——”
“蔺相也没有见过吧,”赵偃再次整理了一下衣襟,也没有再坐下的打算了,“蔺相既然也没有见过,有哪里来的脸面,训斥孤呢。”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位头花花白的老人,预期冷漠,“今日孤来,只是想告知蔺先生一件事。”
他恶意的撇去了蔺相如‘相’的称呼:“明日便会有新的左相走马上任了,”所以你从此于我赵国,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头了,“不过想必这件事你早就知晓了。孤所想要告知的,是今早刚传来的消息——廉颇入魏了。”
蔺相如没有抬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已经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离开了。
赵偃也不在意,他抛下如今已无权无势,在无法插手赵国内政的老人于身后,掌权的年轻君王一身轻松的迈过了书房的门槛,走出了这个曾经压在他心头多年的地方,许是因为太过欣喜的步伐,他在转角处撞上了人。
“对不起,请大人饶恕,”装上他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少年郎,或许是因为恐慌,少年低垂着头,身高的差距令赵王只能够看到对方的发璇儿和乌黑光顺的头发,“请大人饶恕。”他再次重复,语气诚惶诚恐。
若是放在往日,赵王定然会计较对方的失礼,可今日他心情好,哪里还会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呢:“长着眼睛点儿,”他哼了一声,拍了拍被撞上的地方,大步流星的向蔺府门口的方向走去。
却没看到在他身后,那个撞上了他的少年郎缓缓抬起了头,注视着他背影的眼神中是冷漠和杀意。直至书房中传来年长老者的剧烈咳喘声,才收敛了那些负面的情绪,重新挂回了玩世不恭,笑着向书房走去。
“小舒啊——”蔺相如看着踏入书房的少年郎,眼神悲怆,“是老夫拖累了你们啊,”他低声呢喃着,“是老夫,拖累了你们啊。”他看着白舒,看到的并非是白舒,而是那些也曾鲜活过的,也曾肆意过得赵国儿郎们。
“是赵国,对不起他们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时冲动买了个苹果,估计这个月要穷到吃土了Orz
刷卡的那一瞬间,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的拜金女孩儿
因为穷啊——
第39章 低头向暗壁
自那日赵王偃拜访蔺相如愤然离去之后,蔺相如原本还算康健的身体直转急下。白舒看着病重的蔺相如,看着他为赵国操心操力这么多年却得到这样一个结局之后,再难开口边关之事。
只是即便内心再怎么焦灼,白舒面子上却是将一个小辈陪在长辈的身边,斗斗嘴取取乐的本分做了个淋漓尽致,小院子自此被圈在了狭小的世界中,如外界的纷争从不存在。
而蔺相如也没有主动再提,被剥去了相位的他,仿佛也成了一位普通的老人,养花遛鸟,闲暇之余偶尔也会给晚辈讲讲过去的事情。不过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捧着竹简,一字一句的教导白舒,盯着他完成每日的课业。
如此平和的日子,是白舒和蔺相如都很享受的。可平和的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白舒是快马加鞭自边关赶来,他赶到邯郸前自然没有想过在王城这种是非之地多做停留。却没料想到时事变化,原本只是想要催个粮草顺带看一眼蔺相如情况如何的他,被病重的蔺相如绊住了脚步。
仍在与蔺相如赌气的赵王并没有分配新的将领给北疆,这致使白舒回到北方的需求越发的迫切。
白舒清楚的知道,如果北疆新的调令迟迟不到,暂代的廉颇代行身份被廉颇旧部碰上撞破,身为吉祥物与少将军的自己又不回边关,无人统御廉颇留下的那些人手,短时间内还看不出一二,可时间长了定然离分崩离散不远了。
只是每每当离别的话滑到嘴边,看着病态且衰老的蔺相如,感受着他抚摸着自己头发时温柔的力度,听着这位在官场行走一生老人的殷殷教诲,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那些话一字不漏的堵了回去。
可边关的事情虽不到火烧眉毛的程度,却也的确紧急。
于是白舒就在说与不说之间左右徘徊,而蔺相如却一反往日的敏锐,如同没看出这样的纠结一般,依旧会在醒来后唤人来叫白舒,在疲惫时放任自己在白舒身旁陷入沉睡,甚至偶尔心血来潮还会如那日一般玩一把‘你猜猜我死没死’的游戏——虽然白舒从没上当过就是了。
直至一日,蔺相如突然给他布置了大批量的作业,令白舒忙活到了近第二日清晨才托着疲倦的身子上榻休憩,而在这几日除却当个记录仪一直保持了诡异沉默的系统,忽然出声:‘我以为你讨厌蔺相如。’
【我是挺讨厌他的,】白舒嗯了一声,并未改变自己最初的想法,【但是我讨厌他并不代表我不敬佩并且仰慕他。】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看着堆积在案几上堆叠成小山的竹简,心中却是与精神截然相反的兴奋。
【系统,】看着这些笨重的竹简,白舒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想法,【我们把纸造出来吧!】
‘你不是说不想改变么?’系统虽然缺失了很多历史资料,但对于这些造就了人类巨大进步的科技却也是有所记载的。便是没有,只要尝试上几次,作为超级电脑的系统便能很快的就他们的失败,做出所有可能成功组合的假设推算,将最大的可能性交给白舒。
【唔,但是真的好麻烦啊。】白舒哼哼了一声,【我等一会儿一觉睡醒之后,还要把这些东西抱到蔺相如的院子里去,想想就感到格外的沉重,甚至不想移动呢。】赖皮的吵吵着系统,【怎么样,把造纸术研究出来,以后就叫做‘统统造纸术’岂不是能让你垂名千古?】
系统根本不吃白舒这一套,他缺常识但不代表他蠢:‘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就算是造出来了,也是‘白氏造纸术’。而且你造纸,根本就是因为蔺相如老眼昏花看不清竹简上的字迹,且前几日没能拿得动竹简,将那一卷竹简摔在了地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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