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样你都得在这里跨年了,今天是12月31号,明天就是新年。除非你现在就打包好行李连夜坐飞机走,不过我想应该会有专机来把你们接走的。”
道恩笑了起来,他特意把身子挨在有阳光的地方,让光线把他整个人都覆盖住,照得他白得透明,头发好像锡做的一样闪闪发亮。道恩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抬起下巴把脖子拉得长长的,露出一副愉悦的神情,说:“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
“与46亿年前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道恩微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碧蓝的瞳仁比天空还要优美、坦荡,“我只是喜欢这寂静,光明敞亮、无忧无虑,让我觉得很幸福。”
朱旻夹着文件夹站在他身边,两人边晒着太阳边兴致勃勃、没完没了地谈论着他们的未来,谈“毒血计划”,谈“神经症与遗传的关系”,谈春天到来的时间。他们的细语像一阵烟雾漂浮在空中,既纯净又温柔,如同新雪和针叶吐露的似有似无的幽香。朱旻谈笑的时候脸上显露出淡淡的皱痕,洁净的白褂里面穿着一件漂亮的花毛衣,像他这个人一样充满了生机。
符衷趴在床边小睡了一会儿,他不敢睡太久,因为新时代对他迎头一击,还有一整个新的日子等他打理。符衷站起身,拉着季垚的手,俯身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悄声走出门去。他在休息室里找到正在用小刀削苹果的朱旻,朱旻见到他就打开了电视,咬了一口苹果对他说:“你现在成大明星了。”
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播放有关“回溯计划”、“阿特拉斯”行动的新闻,符衷屡次在记者的镜头中出现,甚至还有符衷刚从“先行者六号”坐标仪上下来时的高清正面照片。符衷的脸容易引起轩然大波,出色的五官和惊人的年纪让他一举成名天下知。信息传播的速度比莫拉克台风还要快,一股舆论热潮迅速席卷全球,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恐怕都不得安宁。
“就在你睡觉的那工夫,网络上到处都是你的照片。”朱旻换了几个频道,然后摊开手,“国内、国外、大小平台,好故事坏故事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满天飞了,甚至还有人造谣。”
朱旻把平板递给他,符衷翻看了一遍,然后关上平板丢到沙发里去。
“我之前可从没在公众面前露过脸,这些媒体挂的还是我的假名席简文,他们根本什么都不了解。”符衷说,“我还得彻查一番我们当中对媒体泄过密的坏家伙,我早晚要这么干。”
门忽然打开了,母舰舰长走了进来,朱旻忙放下苹果站起来,顺便整理好衣服。舰长看了屋内一眼,冲朱旻和道恩点点头,接着对符衷说:“上午十点和下午两点各有一场发布会,想请你出席公布一些有关‘回溯计划’和抓捕唐霖的细节。”
符衷知道舰长的意思,他领着舰长走出去,回手将门带上,站在走廊里说:“‘回溯计划’的指挥官现在还躺在监护病房里,发布会上如果没他出席我不干,因为他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我知道,督察官,你说的在理。”舰长沿着廊道走去,大衣袖口缝着银色的条环,“但现在的媒体势如猛虎,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来堵住他们的嘴巴。人们都在等官方的好消息,而我们就是官方。尤其是‘阿特拉斯’行动,我们必须得给出说法,因为必须得稳定民心。如果我们想赢,那就必须得做民心所向的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发布会上最好不要说关于‘回溯计划’的事。虽然我有参与,但我只是为他们提供了援助。真正的英雄不是我,我不想越俎代庖。”符衷交扣双手,像一位即将出征的士兵一样站在舰长面前,“更何况季首长身负重伤仍昏迷不醒,事实上光芒万丈的人应该是他。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些深思熟虑过的、符合人情的事。”
他们走到回廊尽头,一条斜坡连接着下一层舱板。白发苍苍的舰长停住脚步,转过身子微笑着看着符衷的眼睛。舰长一眼就能看出符衷是个襟怀坦白、诚实可靠的人,办事认真、富有警觉性。符衷的眼神朝气蓬勃,与昂热海湾的旋转灯塔一样令人着迷,即使在与他同龄的人群中,这样的眼神也是难能可贵的。
舰长默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符衷也没有说话,但他的神色坚定不移。舰长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下斜坡,问起别的事情:“你的父亲是符将军对吧?”
“是的。”符衷回答,他在那一瞬想起了已在战场牺牲的父亲,一种孩子似的忧郁袭击了他,几乎让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的父亲是一位英勇的战士,是受人尊敬的领导者。”舰长同样用沉甸甸的、缅怀的语调说道,“我曾与他在同一个部队里待过,在同一艘军舰上共事过,他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符衷默不作声地走下斜坡,来到清空了的甲板上,运输工人正开着小小的拖车把几个箱子运走。舰长低着头,好一阵都没有说话。隐隐约约的风声从敞开出入口外传来,舰长接着才开口说道:“以至于当我听到他牺牲的消息传来时,我是那么的震惊、难以置信。这真令人难过。不过不管怎样,他是一位好父亲,在他的影响下,你也一定会有大好前途。”
他的话让符衷抿着嘴唇淡笑了一下,舰长知道这个年轻人在想什么,他还年轻,生离死别经历的还少,往后的路更长。两人没再说话,简单的握了手之后就各自分开了。符衷背过身去,眼泪顿时掉了下来。他悄悄抹掉泪水,踏过嵌满了圆形铁钎的甲板往另一头快步走去,他得去为一小时后的发布会做准备。
*
北极基地撤回了国内,肖卓铭在空天母舰上见到了朱旻,两个“毒血计划”的领头人终于见上面了。朱旻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要如何把这项伟大的计划推而广之,不用他亲自去追名逐利,光是坐在家里足不出户,名利自己就跑到他手里来了。肖卓铭坐在从空天母舰回地面的飞机上翻看先前做过的研究报告,听着朱旻侃侃而谈,扭头看向窗外,牛乳似的云堆激起了她对未来蓬勃的渴求。
魏山华推着林城的轮椅从专机上下来,沿着湿漉漉的道路往李惠利医院的大厅走去。花坛变成了圆滚滚的雪堆,疏疏落落地戳出小灌木枯瘦的枝桠,无数似芒刺的霜花在空中盘旋。桅杆一般挺拔的松树伫立在环绕大楼的道路旁,厚重的白雪托起它们绿莹莹的树冠,看起来又高又大,从三面围住了高耸的楼房。
常年累月通明不熄的灯光此时全都关闭了,人们得迎接白昼来把厅堂照亮。肖卓铭把林城带去了观察室,递给他一份文书:“现在你还是实验体,我还得继续对你的身体状况进行跟踪。”
“我相信你,肖医生,你看我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林城挽起袖子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接着低头愉快地在文件末尾签上名,“能为‘毒血计划’提供实验数据是我的荣幸。”
符衷敲了敲观察室的门,然后开门走了进来。林城见到他就哈哈一笑,声震全楼,仿佛他的身体里埋着一个诡雷。林城张开手臂要和他拥抱:“没想到吧,我还活着呢,头儿,在‘奋斗者’号上的体验太棒啦!”
“三个月赚了八千万,这么好的活儿上哪去找?”符衷和他抱了一下,抬手在林城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再去和魏山华握手。
林城咧着嘴笑,伸出手指说:“以前找我干活都是五六位数,现在是八位数了。世道变了,下回再有这种好事就来找我。”
林仪风把外套搭在椅背上,上前来捧住林城的脸:“让我看看,你这个坏小子,怕是连爸爸都不认识了。”
“妈妈怎么样?”林城问,“妈妈知不知道我回来了?”
“她很好,不过保密程序还没解除,你暂时还不能见到她。我最近要忙时间局的事,你先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然后我就来接你回家去。”林仪风说,他脸上的皱纹终于展开了些。
林城点点头,他抬头看了魏山华一眼,两人笑起来。林仪风伸手和魏山华握手,两人怀着愉快的心情说起话来。符衷不动声色地打开门走出去,靠在外墙上,一声不响地低头看着鞋尖,想着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他打算等会儿回家一趟,但家里没有人等他。
肖卓铭过了会儿也走出门,轻轻关上门,抄着衣兜靠在门另一边。沉默了几秒后,肖卓铭侧身看着符衷问:“季垚呢?”
“在35楼。时间局长的专用医疗中心,林仪风安排的。”符衷回答,他把双手放在衣兜里,垂着睫毛看自己的脚踩影子,“朱旻和林奈·道恩会作为主治医生负责他的治疗。”
肖卓铭嗯了一声,没有多问,换了条腿支撑身体。她含了两下嘴唇,开口道:“你知道李重岩在哪吗?报道上只是说他被逮捕了,没说他死了。”
说完后她略有停顿,别开脸低头看着地板,垂着眉毛补充了一句:“他是我亲舅舅。”
符衷停止踩影子游戏,把视线转上来,扭过头望了肖卓铭好一会儿才回答:“他也是被猎鹰突击队逮捕的。我不知道他现在的具体位置,但他一定还活着,也将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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