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指挥官?”通讯兵问道。
“我很好。”季垚点点头,礼貌性地拉着一个笑,把药瓶放回衣兜里,“有什么问题吗?”
通讯兵把报告单递给他:“北极基地刚刚发来的消息,说再过五小时他们就要进行脉冲实验。黑洞已经开始爆发了,五小时迎来第一个高峰,通道重建计划就从那时候开始。”
季垚看完了报告单,抬起眼睛透过灰色的镜片看着通讯兵,问:“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一到两个小时,长官。”通讯兵把背挺得更直了,他看不清季垚的眼睛,这让他心里的害怕更多了一点,“黑塔里的人已经做好准备了,天文台一切正常。”
“把报告单交给天文台的人看看去,让他们十五分钟后向我报告观测结果。通知黑塔方面做好启动准备,激活脉冲炮塔,联合行动部队现在可以出动了。让空间作战部队到北极上空待命,他们负责矫正通道对接的角度和参数,必须得无缝对接,任何一个细小的瑕疵都可能要了我们的命。将我们手中所有的参数都发送给北极基地留底,有任何问题立刻上报。”
“收到,长官,马上就能搞定。”
“我再确认一遍,重建通道的整个过程需要多久?”
“根据齐明利教授的最新计算结果,从通道开始形成到最终对接完成所需的时间至少要16小时,但换算成我们的时间不会太久,因为我们跑得太快了。”
“通道能维持多长时间?”
“无法确定,可能长可能短,要看老天爷给不给我们一点好运气。不过齐明利教授说,如果我们两边配合得够好,对接得够精确,通道至少能持续十天以上。”
季垚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一杯甜橙水,默默地喝了一口,他的忧虑被通讯兵察觉到了。季垚捏着杯口思考了一会儿,说:“地球快要逼近和黑洞的引力平衡点了吧?洛希极限马上就要到了。”
通讯兵扭紧了手指,显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暴雨的喧声里传来海潮的怒吼,真相带来的只有沉默和茫然,好像虚无的境地里只有这么一个既定的事实。季垚又喝了几口甜橙水,越喝越苦,最后他把杯子放在了一边,说:“三十年前的‘蛛网行动’中人为地改变了地球与黑洞的引力平衡点的位置,把平衡点拉远了,地球才幸存下来。他们还有多久到达平衡点?”
“大概15天到一个月不等,一旦越过临界线就回天无力了,黑洞会瞬间把地球撕得粉碎,变成它自己的一部分。”
“北极基地的战况怎么样?”
“战火仍没有停息,陷入了僵持之中。叛军被拦截在封锁线外,基地部队死守不退,有不少伤亡。”通讯兵如实报告,“北极成了一台绞肉机。”
“地球末日的最后十五天了,人类还在自相残杀。”季垚说,他低头把袖带抽紧,多出来的皮带塞进袖口里,“一边是星辰大海,一边还在上演着出埃及记。”
通讯兵没听出来他这话究竟是意有所指还是就事论事,不过他很快就不再去想了。季垚走到烘干机前拿起自己脱下来的雨衣穿上,回头吩咐他:“继续监视龙王的动向,以防它干扰我们重建通道。发通知给黑塔里的人,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们都给我一心一意地把通道建好,听齐明利教授的指挥。其余部队原地待命,听我命令准备出发。”
黑塔的第三层,符阳夏坐在床边,季宋临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用棉签蘸着药水轻轻涂在符阳夏的额头、下颚和脖子上。子弹和飞溅的炮弹碎片擦掉了符阳夏脖子上一大块皮,额头上的伤口则来自于卧倒之后被流弹袭击。药水涂在伤口上疼得符阳夏直皱眉,放射状的刺痛从他的脖子一直延伸到脚跟。季宋临尽量把动作放轻,见他疼就停手给他扇风止痛。
“别这么放不开手脚。”符阳夏抬手碰了碰季宋临的手腕,偏头躲开棉签,抬起眼睛看着他,“都几十岁的人了,没那么娇气。下面的士兵受的伤更重,也没见他们怎么样。我自己来吧。”
他说着把季宋临手里的东西取走了,对着镜子自己抹起药来,把伤口涂成红褐色。符阳夏紧紧地锁着眉毛,不发出一点声音。季宋临没阻拦他,低头从篮子里拿出一卷新绷带,用剪刀在上面比划着,说:“以前不都是我帮你换药的吗?”
符阳夏转过眼梢在镜子里看了季宋临一眼,笑了笑:“你弄着疼,不知道轻重。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痛不痛。”
季宋临把绷带拉紧,撩起眼皮说:“看你皱眉毛就知道了。你从来不喊疼,但你知道,有时候面部表情会出卖你。背上还痛吗?”
“有点儿。”符阳夏回答,他换了一个地方涂药,“着凉了就会疼。”
说完他停下手,小心地碰了碰伤口旁边的地方,轻轻按了按,好减轻疼痛。季宋临放下绷带帮他按摩,符阳夏扭过头看着移门外。从洞开的移门中可以看见黑魆魆的荒山那边,海的尽头久久地映出微弱的朦朦胧胧的反光。符阳夏像看月亮那样久久地望着那一小块白得发亮的天空,说:“不过现在北极的气温已经上升到20多度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季宋临轻轻嗯了一声,没说话。薄薄的雨水从敞开的移门外飘了进来,洒在裸露的皮肤上泛着凉意,季宋临起身去把移门关上了。季宋临戴着手套帮符阳夏缠上绷带,手指虚虚地按着符阳夏的头顶不敢用力,语气平淡又带点俏皮地说道:“现在龙王可伤不到你了,因为它没有牙齿,它只是一团像烟花一样捉摸不定的云雾。”
“你说你一直在追逐它,现在它终于出现了,你打算对它做点什么?”
“我只是想弄明白它究竟是什么,一种求知的心态驱使着我这么做。我先前是国家天文台的研究员,我平时就是干这个的。世界等着我们去探索,前进,一直到进无可进。”季宋临停顿了一会儿,把绷带缠好后调整了一下松紧,打上结,“但现在可没时间让我去弄明白了,龙王一出来我们就要和它战斗。季垚只想让它死,没想去弄明白它是什么。”
符阳夏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他,就像很多年前那样。季宋临垂着眼睛,语气听不出来是悲伤还是喜悦,又或者二者皆无。符阳夏说:“没有必要去了解的事物就不要了解,我们和龙王不在同一个世界,原本不应当会有交集。探索未知就像未知本身一样可怕,光是去探索就已经让人汗毛直竖、毛骨悚然了。”
季宋临做完了手上的活,把药品和工具整理好放进篮子里,脱掉了手套。他站在符阳夏后面,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两人平平地看着镜子。季宋临按着符阳夏的肩章,金属硌着手心,是实实在在的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镀着一层从天上反射下来的白亮亮的光芒,好像神迹就要降临到每个人头上。
“我有去探索的想法和勇气,但时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季宋临耸耸肩,然后笑起来,他打心底里感到遗憾。
符阳夏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遗憾,季宋临忧郁的眼神中时常有种隐秘的凄凉,他的身世和智慧造就了这种凄凉。他像一个哲学家,世界在他的意识里是不存在的。符阳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他仍不得不说出事实:“但这就是现实,我们除了面对现实别无他法。没人能没有遗憾地活着,纵使是像我们这样在一般人看来‘有权有势’的人。”
大雨泼在黑塔上,粼粼的雨水顺着排水道往下流去,黑塔永远不会沤水。季宋临不再把这个话题接下去,他将装着药物的篮子塞进消毒柜里,回头看着从床边站起来的符阳夏:“我们马上就要开始重建通道了,咱们当年失败的实验就要在今天重启了。有时候我会觉得时间并没有逝去,我们还在同一天里,只不过突然就老了。”
“这座黑塔终于要从沉睡中醒来了吗?”
“是的。宝刀未老,大器晚成。”季宋临回答说,“我们得守在这里,因为我和你是最熟悉它的人。这次我们不能再出错了,等把通道建成,我们就回家了。”
符阳夏拎着外套的衣领,站在那儿打整袖口的纹章。两人都没说什么,符阳夏最后决定还是问一问:“你不打算把龙王的那块骨头还回去吗?”
季宋临组装枪支的动作猛地一顿,好一会儿之后才用力把复进簧和导杆塞进卡口里固定住,接着把放在旁边机匣盖拿起来:“如果把骨头还回去就能解决问题,那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现在它在哪呢?”
“什么?”
“我说骨头现在在哪呢?”符阳夏又问一遍。
“我不知道。”季宋临翻转枪身,将机匣盖固定杆向前旋转,缓慢地把机匣盖推上去,“可能还在白逐手里,也可能在其他任何人手里。但我直觉认为它一定会随着某些人回到这里来的。”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事儿确实太难说了。符阳夏的把外套穿上,站在镜子前扣好扣子,季宋临看了他一眼,问:“防弹衣有效吗?”
符阳夏点点头,把袖口一侧拉上去,露出绷着黑色防弹衣的手臂:“有效,有不少子弹击中了我,但是没伤到我一毫,只是在防弹衣上留下了几个小点。刀刺不穿我,火也烧不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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