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道消毒程序后他走进了观察室里。魏山华正坐在冷冻舱旁边和林城说话,他们两个这一幕忽然让符衷想到了季垚,他和季垚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促膝长谈过了。符衷有些遗憾,遗憾过后就是带着凉意的忧伤袭上心头,他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感。
“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符衷和林城打完招呼后说,他扭头看了眼冷冻舱前面的电脑屏幕。
林城咧嘴笑起来,现在他牵动面部肌肉比之前自然一点了。他想从枕垫上抬起身子,魏山华过去把他扶了起来,林城摆开了架势准备好好说一说了,他今天心情极好。
“你要我找的东西都找到了,我花了不少力气才顺藤摸瓜摸到了那个瓜,老狐狸藏得真够深的。”林城说,他侧过身,伸手去把放在旁边柜子上的《论和平与人类的精神》拿起来。
他翻开书,魏山华这才发现这本书只是套了一个《论和平与人类的精神》的壳子而已,封面上还有和平大使的肖像。林城看了眼魏山华,笑了笑,把书摊开给他看,说:“我自己写的工具书,怕被有心人拿走,就套了个书壳子,和平大使可比盾牌好使多了。”
魏山华点点头,他觉得自己该跟林城建议一下把这书拿去出版了。林城把书摊在肚子上,翻到中间,从夹缝中取出被两张吸附纸包起来的纸片般薄的芯片,捏着它给符衷递过去。
“我摸着纽约的一个不起眼但是实力很强的地下杀手组织查过去的,幸运的是我之前跟这个组织的网站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一些底细。别来问我我跟他们打过什么交道,无可奉告。我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查到了大额资金流动的痕迹,这些钱是从苏黎世银行转出去的。有趣的是,这些钱似乎并不干净,雇主也许是想洗白才拿钱去买凶杀人的,并且做了虚假承诺,一来二去他的钱干净了,而且一分没少。”
“雇主的身份有从银行确定吗?钱是从哪来的?”
“暂时还没查到,有难以攻破的壁垒在保护,我花点时间应该可以前进几步。这壁垒我以前遇到过,防护程序很特殊。要么是全新科技,要么是是废弃但未被销毁的数据库。”林城说。
符衷想起了卡尔伯,在某种程度上,卡尔伯比星河还安全。但他没告诉林城这一点。符衷不动声色地把芯片放进口袋里,朝林城点点头:“我会联系‘回溯计划’的,那儿也许有能帮助你的东西。”
林城睁大了眼睛:“什么东西?”
“就像你说的,”符衷摊开手,“某个废弃的数据库。”
林城停顿了一会儿,兴奋起来,说:“开干吧。”
“等你病好了,建议你去国安局应聘一个职位。”符衷说。
“为什么?”
“你凭着你的电脑光是躺在这里就所向无敌了。”
三人都笑起来。不过林城的家伙确实又扩大了规模,他除了八块主屏幕外又弄来了四块大型的辅助屏。辅助屏是符衷专门给他定制的,当作付了酬金。
第237章 高低冥迷
早晨天刚亮的时候,季宋临就醒了。他不会睡到太晚,一整天有那么多事在等着他去打理。帘子外面透进了淡淡的光晕,还有一半正浸在夜色里,不过一会儿之后就要被太阳捞起来了。季宋临默默地看了会儿黎明,他觉得黎明正在自己的床榻旁升起,春天正来到自己身边。他想到了多年前的某一个时刻,也笼罩着这样朦胧的晨曦,像贝壳那样闪闪发光。
符阳夏躺在旁边,侧着脸,露出他从年轻时开始就一直挺直到现在的鼻梁。他还没醒,但睡得很安稳。季宋临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样的,但至少他现在是最好的。符阳夏动了动身子,皱起眉,手指把盖在身上的毛毯拽得紧紧的。季宋临知道他在做梦,也许又梦到了从前。他侧过身去,把符阳夏抱在怀里,用手指抚平他紧蹙的眉峰。
季宋临不动声色地抱着他,符阳夏的梦持续了几分钟,然后他猛地抖了一下身体,睁开眼睛,缩着手剧烈喘气。季宋临没有说话,他知道从梦中惊醒的人情绪都不稳定,这时候只能用沉默来保持清醒。他和符阳夏挨得很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还能感受到心跳的大起大伏。符阳夏睁着眼睛,努力想看清周围的事物,清晨薄薄的光线照亮了灰蒙蒙的房间。
“天亮了。”季宋临轻声对他说,“黎明又来了。”
符阳夏抬手盖住眼睛,揉了揉,然后转过脸,看到了季宋临的目光,还有他身后拉着帘子的窗户。他的呼吸渐渐舒缓下来,他终于从梦境走回了现实中,说:“我居然还能在你怀里等到天亮。”
季宋临笑了笑,没出声,他们就这样挨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要下床去。过了会儿后季宋临问他:“刚才又做了噩梦吗?”
“不是噩梦。”符阳夏摇摇头,“我梦见了1990年的冬天,我们在水库那儿分别。我梦见了结冰了的水面,还有水坝上白色的涡轮机房、探照灯,白白的,照亮了亮晶晶的湖面和岸边的雪。我们绕着湖岸走,说了很多话,在那之后第二天你就去了火车站,坐上了前往加格达奇的火车。我不想让你走,我想把你追回来,因为你这一走就把一切给结束掉了。”
符阳夏闭上嘴唇,默然地看着天花板,静静的,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鸣,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然后他把脸转向身边的季宋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下去:“我在梦里去追了你的那列火车,我一直跑、一直跑,从家里到火车站的距离居然那么远。我跑得很累,喘不过气,风耳朵边上呼呼作响,就像在打雷。我想快点去追上你,把你拉住,然后再也不让你走了。”
“后来呢?”季宋临问,他把手放在符阳夏的脖子上,拇指摩挲着他鬓边的白发。
“后来,”符阳夏停顿了一下,“后来我跑进了拥挤的火车站,当我到月台上去时,列车已经开走了,只留给我一个远去的影子。我还是没追上你,我也没有追上时间。我很大声地喊你的名字,用尽了全力地喊,但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人群散去了,我留在原地没有走,蹲下来休息,然后忽然就哭了。没人能回到过去把业已发生的事扭转,即使在梦里也不行。”
季宋临一下一下地磨着符阳夏的发鬓,那儿的头发很柔软,就像包裹着棉花糖一样。他挪了一下身子,两人靠得更近些,他们抵着额头。季宋临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说:“如果你真的去火车站里拉住了我,那我一定会留下来。也许在那时我就会把家族、未来、世界全都抛弃了,只想跟你在一起。”
“当时,我根本就没去追你的那趟火车。那是个跟以前一样的早晨,我坐着,想着你也许是在开玩笑,你肯定不会走的,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来找我,然后我们交换书信,过着跟以前一样的生活。但我终究是没有等到,你确实走了,离开北京,回到你的家乡去了。忽地一下子整个世界都变了,而我们还得继续向前。”
他们一个以为不会走,一个以为会挽留。初遇初识似乎就是昨天的事,分分合合不过只过去了几小时。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不知不觉地几十年一晃而过,等到某个普通的清晨一觉醒来,听见虫鸣鸟叫,忽忆故人今总老。
“那年也是第一空洞出现的年份,一直到1992年的某一天,太阳落山后就再也没有升起来。那年是一个转折点,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人类。”季宋临说。
符阳夏看着他:“如同那之后我们所经历的黑暗一样。”
他们靠在一起又说了会儿话,聊那些遗憾和彷徨,还有各自的近况,仿佛昨晚的话题还没说完,醒来了继续谈下去。晨光又亮了一些,符阳夏说已经整整三十年了,他还是没从悔恨和迷途中走出来,而他一直在苦苦寻觅解决的办法。他说他曾经以为时间充分、岁月漫长,有一生的时间去挽回和请求原谅,但后来发现再漫长的岁月也不过是白驹过隙。
季宋临说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常常做梦,梦见晌午,梦见瓜果成熟的季节,梦见充满阳刚之气的好时代。他说时间要是一直停留在那个黎明就好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太阳在徐徐升起。他一生中做了很多错误的决定,也做了很多正确的决定,比如等待。等待就是最好的决定。有时候生死只是一念之差的事,取决于对世界的态度。
等起床号响了,他们才从床上下去,洗漱好后各自穿上制服。符阳夏的军装晾了一晚上,没有沾染酒气,季宋临又为它稍稍洒了一点香水。他们站在镜子前看着对方,两人穿着截然不同的衣服。一同经历过大悲大喜的人,在多年后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皱纹不代表什么,它只能证明这些年他们活过而已。
用报纸捆扎好的花还摆在矮柜上,临走前,季宋临把花送给了符阳夏。符阳夏把花靠在臂弯里,出门前他看到洒在田野里的阳光,那么明亮,又那么新奇。他扭过头问了季宋临一个问题:“你昨天说你那是第一次看见日晕,这是真的吗?”
季宋临笑了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回答:“第一次的定义有很多,不一定非得是数量上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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