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季垚。符衷听了之后并没有变脸色,他依旧平平地看着前方的食物,仿佛只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人:“嗯,见过了。”
林仪风一听就知道符衷话里的意思,他转过脸去,没有多问。符衷拉着长长的目光,尽管他心里为季垚翻腾了无数遍,在外人面前他一直都保持平静和清醒。符衷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也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他只是朝着一个目的地而去,就像在星空下散步,心无旁骛。
“局长的情况怎么样了?”符衷问。
“他吗?他还被警察扣着呢,这么大的事情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但过阵子就说不定了,李重岩有的是办法是局子里出去。”
“我拿到过一些关于李重岩犯罪的证据,但真实性有待商榷。我会把这些证据一一提交上去的,到底是真是假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林仪风露出笑容,皱纹更深了:“咱们要把他好好折磨一顿。”
“舆论风向呢?”符衷抬起睫毛,看了一眼电梯顶部亮着的指示灯。
“都在我们这边。谁手里有实力谁说话就有分量,舆论不就是这样被带起来的吗?”林仪风说,他手里拿着咖啡杯,中指和无名指夹着一份报纸。
他们乘坐上行电梯准备到停机场去,符衷抬手看了看时间,轻轻捻了下手指,笑道:“唐霖做了这么久的主持人,现在也该把话筒让出来了吧?”
“他一心想搞掉李重岩,这下正好随他的愿了。咱们也不着急,有人在帮我们捅刀子,那还着急什么呢?再让唐霖得意两天,他的火烧不了多久了。”林仪风在电梯门打开后将报纸递给符衷,“顾家开始和唐霖正面作对了,白家手里捏着一堆新闻就等着爆出去。看不见的战争打响了,我们都在战火之中。”
符衷接过报纸看了一眼,他很快就扫到了“燕城监狱监狱长的死亡真相”这种字眼。符衷看着报纸微微有些愣神,时隔了这么久,这件事终于出现在了公众视野里,而顾州已经死去那么长时间了。符衷默不作声地把报纸翻过去,拿在手里,他觉得时间是公平的,失去的东西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这下媒体关系部要大伤脑筋了,他们天天都有好事儿做。”符衷说。
他站在露天的平台上,事先注射了抗冻剂让他不会感到太冷。大风挟裹着雪尘猛烈地轰击着人的躯体,符衷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风的强大阻力,飞扬的雪花全都落在了他的头发和肩上。林仪风被飞机接走了,符衷独自在机场边上站了一会儿,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无边的黑暗。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符衷想,我要去把黎明点燃。
符衷走之前他才发现原来任务组的组长也在基地舰长召唤之列,符衷这下更加确定舰长找上自己不会是为了把自己遣送回返的。空中基地离监测平台有三千米,得要乘坐直升机上去。符衷在停机平台上找到了一架孤雁B-26直升机,这种直升机他再熟悉不过了,在执行部训练时他就经常开,旁边坐着季垚。符衷获得飞行许可后坐在了驾驶位上,组长从另一边上来。
“想要当上督察官还得学直升机驾驶这门课吗?”飞耳朵组长坐在符衷旁边问,他拉上机门。
符衷看了他一眼,把耳机的话筒挪到嘴边,对地面指挥员比出手势,说:“会开直升机跟我当什么官没有必然联系,多学点东西总比一无所长好。”
欧居湖动了动下巴,当他咬紧臼齿的时候,两边的腮帮就紧绷绷的,肌肉像是要鼓出来,这副模样让他看起来十分威严。符衷在对讲机里确认起飞后就让直升机升空了,调转机头后往位于空中基地另一边的停机泊位驶去。他在空中飞行的短短一段时间内又想起了季垚,他总觉得自己这一趟飞机是往战场飞去的。
第224章 雨疏风骤
基地里,季垚见到在咖啡机前打水的季宋临,停下来对他说:“符阳夏没有出席会议。”
季宋临回过头看了季垚两眼,他的眼神就在这几秒时间里发生了变化,季垚注意到了这种变化,不过他没有细想。热水正哗啦啦地往杯子里灌,西斜的日光照在玻璃瓶上,像一层紫色的灰。
“嗯。”季宋临继续低头看着面前的杯子,他看到咖啡泛起白沫。
“就这么个反应?”季垚问。
季宋临把水关掉了,咖啡上的白沫渐渐消失,他用细细的勺子搅了搅,不急不缓地闻了会儿馥郁的香气,说:“我不是也没参加会议吗?所以这只不过是错过了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季垚点点头,一缕微风从敞开的四格窗外吹进来,送来了露水般的沁凉气息,翻滚了一整天的热浪该在这时候平息下去了。他走到另一边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冰苏打,放了两片鲜切的柠檬。季垚把冰块从盒子里舀出来丢了进去,一转头就能看到窗户外停着两只长尾山雀,正在梳理灰扑扑的羽毛。他面前亮晶晶的窗玻璃上留有紫色的光晕,夕阳露出橘黄的一角,半轮新月挂在天上。
“你们真有默契。”季垚说,“但下回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不是你禁止我参加会议的吗?”季宋临喝了一口咖啡,他站在离季垚稍微远点的地方,看起来打算在傍晚时分的咖啡厅里留了一会儿,也许是想看看日落。
季垚含了一口苏打水,感受着舌尖被气泡包裹的酥麻感觉,他好歹觉得自己又活过了一天。季垚看着长尾山雀笑了笑,他眼尾的皱纹比之前更深了一点:“你最好少在除我们之外的人面前露脸,对你自己好,对我们这一大帮人也好。咱们这群人已经因为你违抗了不少次总局的命令了,管你是谁,你都给我老实一点。”
“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季宋临扶着腰,他正好站在窗户敞开的地方,身上的衬衫被风吹着,袖管都鼓了起来,像随时准备出海的风帆。
季垚默然了一阵,夕阳照在他晒得有些发黑的手臂上,掩盖了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季垚看到蓊郁的山峦上长满了山毛榉,他的目光放得悠长又空旷,紫色的光晕在他眼前像一滴水一样扩散开去,整片林子就像笼罩着紫色的烟雾。季垚想起了自己以前经历的一些事,想起了曾经的战友。
他轻轻摇晃着玻璃杯里的冰块,柠檬片晃悠悠地沉在水底,细碎的气泡慢慢地往上升。这个场景就像在梦里。季垚最后开口说道:“我知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有些话就是要说出来才觉得完整。就像讲一个你喜欢的故事,一旦开了头,就必须得把它讲完心里才舒服。”
季宋临喝着咖啡,扭头注视着季垚的侧脸。他很少把季垚当成自己儿子,大部分时候他只把季垚当同事。季宋临觉得自己离他很远了,季垚就算没有他这个父亲也能活得很好。
季垚继续说了下去:“我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人,他总是跟我讲他的三个女儿的故事,不厌其烦,每次都是一样的说辞。当时我觉得他是不是有精神疾病,但当我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我又觉得他简直是世界上最有智慧的学者。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态,直到我自己也变成那样的人。”
“他跟你讲了什么故事?”季宋临问。
“记不清了。”季垚看了会儿海,说,“我只记得他跟我说‘女儿们想要的不是木屋,而是有我的生活’。若不是因为战乱,他也许就能跟他的三个女儿们一起生活了。”
若不是因为战乱。季垚想着这句话,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爱德华·蒙克的那副名画《呐喊》,他在画上那张可怖的嘴里看到了黑暗。这大概就是他对战争最深的印象。
季宋临点着脚尖,不知道他此时又在想着什么事情。过了会儿后他蹙起了眉毛眺望远处的海洋,金光闪闪的海面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他说:“跟军委讨论得怎么样?”
“一百多页的决案书,收获颇丰。”季垚回答,“所有的细节都写了进去,出了ABCD四种方案,总有一种能派上用场。接下来就等着部队过来,激动人心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了。”
“决战时刻。”季宋临说,他远远地扫视着海天相接处的金芒。
季垚微微地笑,他抱着手臂,像一棵橡树那样站立着,仿佛他脚下生了根。季垚吞下一口苏打水,他直接在嘴里咬碎了一块冰,然后咽了下去,很快他就觉得心脏肺腑被这块冰给冻疼了。季垚无端地想起了《梦中的婚礼》,这首钢琴曲能把他被冻疼的地方捂暖。符衷这个人又出现在了季垚脑海里,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从季垚的脑海里消失过。他成了镌刻在灵魂上的碑文。
气泡水的味道淡了下去,口干舌燥的感觉终于无影无踪了。落日还是老样子,挂在天陲下方,它把天空弄成一片黛紫和橘黄。没有人类的地球依旧很美。季垚捏紧了水杯,说:“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让我们去准备,在这一个月里,我们该好好想想未来了。”
未来,高尚的人们应该对未来充满希望。
季垚喝完一杯苏打水后就打算离开了,他放水把杯子冲干净,擦干水后放进柜子里。临走前他告诉了季宋临一件事:“龙血污染在46亿年后的地球上也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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