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
“你怎么想那就是怎么回事吧。”季垚及时掐断了他的话头。
接着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是这金碧辉煌的小天地里的主宰。季垚有点避讳这个话题,他不愿意开口与外人将这些往事一一道来。周围松香袅袅,暖黄的灯光洒在两人肩头,影子投在地面上。屏风上的刺绣遮挡了外头的光景,色彩绚丽的天堂鸟羽毛贴在屏风布面上,与针线图案融为一体。季垚盯着那些花纹出神,而符衷哪也不去,就这样陪着他,寸步不离。
“你不回家去吗?”最后季垚先开了口,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三点了,这个夜晚又没有合眼。”
符衷摇摇头,一直用柔和的腔调与季垚说话:“我不困,也不想回家,一个人待在家里心里不舒坦。我就在这儿陪您说说话,如果您愿意我留下来的话。就这样把今夜过掉吧,起床号一吹就是新的一天了。天又不会亮,白昼和黑夜一个样,所以怎样都可以。”
“符衷。”季垚喊他。
“在。”
“你刚才为什么要执行救援行动?你知不知道这项任务有多危险?如果不小心你就会没命的。”
“我知道这里面的风险,但我并不害怕。”
季垚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因为您在那里。”符衷说,“我相信您的能力,只要有您在那儿,我就不会害怕,再远再艰难的路我都能坚持走下去。如果我因为一点风险就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话,我想这不会是一个有前途的人该有的品质。”
就是这句话触动了季垚,让他上了冻的心房忽然有了细微的开裂声,像颐和园里的昆明湖越过了寒冬,捱到了春江水暖、桃花次第的好时节。他扭头看符衷,而对方刚好也在看他。季垚潜心观察着符衷脸上由信任到忠诚的奇谲的转变,谛听着他充满独立思想的、温柔的絮语。季垚心里同样有了模模糊糊的期许,他认为待在符衷身边就很舒心,再大的风浪也无所畏惧。
我也不害怕了,季垚想。
他轻推了符衷一把,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说:“以后不要一味卯着劲儿往前线跑,你要懂得好好照顾自个儿,伤筋动骨的很麻烦。不过要是你哪天牺牲了,我一定到烈士墓前瞻仰你。”
说完了他就自顾自笑起来,他被自己的话逗笑了。符衷的眼睛弯了弯,眼睑下白皙的皮肤让他这两扇心灵的窗户愈发轻盈明朗了:“您只对我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吗?”
季垚不假思索地点头嗯了一声。符衷偷偷地含着笑踢了踢脚尖,他看破不说破。两人忽然又被古怪的寂静簇拥住,寂静中有什么隐秘的情感在方寸之间躲躲藏藏,奇妙的憧憬、难以言喻的幸福和愉悦仿佛让他们来到了伊甸园中。他们的欢乐此时都化作了轻烟、化作了一川烟草、满城风絮飞往那无边的净土之国里去了。
“长官,如果以后您还想哭的话,可以来找我。”季垚拍了拍自己的肩,“我的肩膀借你。”
“你少来。我没哭,我找谁不好偏要找你?省省吧,小混蛋。”
符衷忽然转了身,他的影子忽然背过来把季垚掩在了怀中。他朝季垚伸出双臂,眉梢飞着温情脉脉的笑意对他说:“我听说拥抱可以治愈一切恐惧,那我们抱一抱,就像战友那样。”
他最后几个字放得轻,散进松香里,几乎要飘到银河上去了。季垚知道自己不能上他的套,抬起手想挡住他的手掌,但他们掌心正好相抵,手指一弯便十指相扣了。
季垚看着扣在一起的手指暗自惊讶,他惊讶于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巧合,果真缘分来的时候谁都别想逃。符衷垂着眼睛看两人的手,眉梢的脉脉温情变成了显而易见的喜色,心里揣着的那头小鹿此时又不安分地跳动起来,激动得他六神无主。
手心里的温度在肌肤之间过来过去,他们的皮肤并不如常人那般光滑细腻,长年累月的训练、实战把他们的手磨粗,磨出老茧和皱痕。他们手指交握,但这美妙的一瞬不过是浅尝辄止,季垚踟蹰着把手抽回去了。他别过头去看屏风上的山水,手指微微分开,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去揉搓掌心。他撑在洗手台边缘,抬着下巴叹了一口气。
符衷听见他微妙的叹息,正是这声叹息让他心中罕见地浮起了郁悒的惆怅。他仿佛已置身天国,置身于真正的抉择之路上了。
“回去吧。”季垚起身说,“要和我一起走吗?”
他们一同走出了指挥部大楼,此时的时间局里早已是一派萧索的迹象,空无一人的大道上只有灯光彻夜不熄地照着它。灰不溜秋的凤头鸟从湿淋淋的冷杉枝丫上飞了起来,符衷正在惊讶这时怎么还会有鸟类在林子里穿行,就听见季垚问他:“你这几天不用跟原来的队伍做常规训练了对吧?”
“是的,长官。这几天我会比较空。”
“你会背普希金的《致凯恩》对吧?”
“是的,长官。要我背给您听吗?”
“不是现在。”季垚踏过金色的路灯灯光,和符衷保持一定的距离,两人迈着相同的步子往公寓群走去,“你能不能来为我弹一首钢琴?”
符衷看着他:“当然可以。您想我只弹给您一个人听吗?”
“你不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行不行?”季垚拍了他一巴掌,“自己知道就好了。”
“您想听什么曲子?”符衷心里的快乐已经兜不住了。
季垚抿抿唇,回答他:“《梦中的婚礼》。”
符衷知道他要干什么了,而季垚说完之后马上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符衷难以自抑地笑起来给自己打了个气,快步追了上去:“首长,您走那么快做什么,我赶不上您了。”
季垚飞了他一眼,紧绷绷地把脸转过去,走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随便找了个一戳即破的借口:“这里人多,离我远点。”
第21章 梦中婚礼
他们回了7公寓26楼的家,两人是邻居,出了这道门就入了那道门。符衷直到把季垚送进了房里才回身进了自己的家门,还没脱下身上的作战服就首先打开了电脑,找到中央大礼堂的借用申请表填写了一份。大礼堂非重要场合绝不开放,符衷只得借了另外的几个小厅,并写明了要借用交响乐团的钢琴。
做完这些后他把电脑关掉,用平板给季垚发了一条消息:您睡了吗?我已经与艺术团借来了钢琴,并借用了礼堂偏厅的场地,明天审核完毕之后就能使用了。
—你怎么能这么顺利地就借到场地?
—我有在艺术团里做大团长的朋友,文体行政部里也有人,让他们留心一下就可以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单独借用时间局里的礼堂,借了整个厅。
季垚一边换衣服一边看悬浮屏上跳出来的信息,现在家里没有人,他可以自由自在地笑了。季垚将脱下来的防弹衣、关节保护套、外套和内衬堆在桌板上,裸着出了汗的上半身靠在桌边回复符衷的消息:你怎么那么多朋友?时间局里到处都是你认识的人。
—这些都是几面之缘,没有深交过,面熟罢了。我最好的朋友就只有那八个,很多人是通过他们才认识的。必如老四,她很会吹双簧管,交响乐团年会表演时常常能看见她。
—噢。她是艺术团里的编制成员吗?
—她不是,她是执行部的,在无人机部队服役。
季垚一只手撑着桌面,一只手在悬浮屏上打字。他没脱裤子,黑色的战术裤包裹着他的双腿,腰上紧紧扎着皮带,裤脚末端束进了短靴里。季垚身上出了一层汗,此时皮肤完全暴露在灯光下,被照得瑟瑟发光,仿佛上了一层橄榄油,亮得好似正对着烛火的木炭。那些细细的汗珠在沁凉的空气中一蒸发,引得他浑身阵阵发颤,让他意识到自己六根未尽、为五欲所恼。
符衷一边和季垚聊着天一边去了浴室把身上沉重的装备卸下来,他的枪就架在外头的柜板上。符衷脱完了上半身的衣服,拧开水龙头浇了些凉水起来冲洗自己的脸和双臂,水带着飕飕寒气直往他身体里钻,那种感觉让符衷觉得很舒畅。他撑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脸,年轻的面孔、可靠的双目显露着奋进之气,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前途无量的人。
他用干毛巾擦干净脸上和手上的水,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钟,距离吹起床号还有两小时。今夜折腾得不行,时间局里谁都没睡好觉,不过符衷已经习惯了。他在作战部队里服役,就得时刻准备着从睡梦里爬起来、背上枪去前线战斗。
季垚给他留了一条言,看样子是准备结束了聊天了:早点休息。
—我不睡觉了。
—你想干什么?熬这么一通宵对身体可不好。
符衷就是想套季垚的话,见到他这条消息后立即露出得逞的大笑,在浴室里走来走去地转了几圈,假装镇定地回复:长官您真关心我。我今天能睡个好觉了。
那一头的季垚马上被刺激得头脑发烫,浑身肌肉都情不自禁地收紧了。他愣在了符衷的这句话面前,弓起背捂住自己的脸使劲揉了揉,再也忍不住地捂在掌心里笑了起来。他脸上红彤彤的,愉快的心情让他体温升高、耳朵红热,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要流眼泪了。即使家里没人他也不敢笑出声,因为他知道符衷的魔力那么大,他准能悄悄把自己的声音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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