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前往西藏阿里执行任务,内容不详。”
内容不详就代表绝对不简单,所有的出战任务都事无巨细地记录,唯有这一条一笔带过。
符衷靠在椅子上,手指敲击着桌面,金石楠花有股淡淡的奇异的味道。他瞥了眼时间,听着秒钟移动的声音,窗外的雨越来大了。
笔记本和水笔就在左手边,他把东西挪过来,摊开,叠着膝盖往笔记本上记录:2008年,前往西藏阿里执行任务,内容不详。
写完之后用笔盖反复在这句话上摩挲,他掐着自己的手指甲,留下好几个月牙印。雨落的声音让他略感烦躁,他胡乱翻了几张纸,看到自己以前的涂鸦和即兴随笔。
“山空湖静,只剩下那在万千人潮中也绝不会认错的背影。”
“今夜我遇见了世上的一切,但我不会遇见你。”
符衷看下去有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写这种诗句,这不符合他对季垚的心意。他撇撇嘴,把笔记本合上,继续面对电脑屏幕上自己老爹的秘密。
时间来到2010年,这一年里没有记录,再次出现了一个断档。符衷上下查看,确实没有看到有关2010年的任何记录,他把这个怪现象备注在笔记本上。
2010年是个敏感的时间,距离现在刚好十一年。符衷想起了季垚的父亲,季垚曾说,他父亲在十年前失踪了,并且同样找不到关于那一年的资料,就像神伸手从地球上抹去了一段历史。
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的父亲,经历的是同一件事吗?
符衷没有再继续看下去,他盯着某一排字皱眉思索,目光始终在断掉的那一年时间上下徘徊。他在心里计算年月,计算各自的岁数,却仍然不可得,就像隔着一层雾,始终看不清楚。
少了点东西,符衷想,有个关键的地方被刻意抹掉了,但这个关键到底是什么呢?
他把文件上滑,时间轴切回到符阳夏上大学开始,符阳夏的大学生活在这份档案上是不完整的。符衷在纸上写下备忘,他觉得在大学里肯定发生过什么符阳夏极力想隐瞒的事情。
还有关于符阳夏的人际关系网,也是一张漏着洞的网。尤其是大学时代,符衷本能地觉察到他爹在大学里肯定和谁有密切来往,但这个人符阳夏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符衷开始在纸上画空白的方框,那就是一个个未知的谜题。符衷敲着太阳穴,他想得脑仁疼,突突地跳动,窗外的雨声像琵琶一样传进耳朵里,有点单调。
忽地,一道隐藏的记忆闪现在脑海中,像一道闪电般划过。符衷想起了几个月前在贝加尔湖基地参加飞行考试时,克拉斯诺尔斯克的驻站监考官——赫尼科夫上校。
当时上校对他说:“我第一次监考是在十年前,那一年也来了许多中国执行员,其中一位从我手下过,也姓符。我可能把你俩认错了。”
赫尼科夫上校当时见到他,有种惊奇的神情,似乎是看到了熟悉的脸。符衷当时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竟然觉得这是一道惊雷般在脑海里炸响。
房间里忽然响起警报声,符衷一惊,外面出事了。他把资料重新加密好之后保存,抽出存储器放进衣兜里,捞起旁边的作战服外套穿上,推门出去。
走到作战舱的弧形走廊上,符衷透过玻璃往外看去,大片的水幕雾蒙蒙的,青山绵延的绿意中,盘旋着不少巨鹰,密密麻麻地围在坐标仪周围啸叫,狂风一阵阵扑打雨水。
对讲机响了,指挥室来的,符衷按着耳机离开了走廊。
早晨七点十分,何峦从睡梦中醒过来,他一夜无梦,醒来时觉得略有晕眩。身上盖着厚大衣和毛毯,旁边的陈巍不见了。
车厢里三三两两坐着些人,都裹着御寒的衣物,高原冬天的早晨太冷了,何峦注意到玻璃上结了一层薄冰。他听到车外有人声,坐起身子循声看去,忽见一个人影从缝隙中挤进来。
陈巍怀里揣着几个青稞糌粑,何峦闻到了青稞炒面的焦香,还有酥油和白糖的味道。
“糌粑,走了一段路问早起的摊主买的,我怀里捂着,没冻硬。”陈巍朝手心哈了一口气,搓一搓取暖,然后兴致勃勃地把糌粑喂到何峦嘴边,催他快点吃。
何峦咬了一口,糌粑果然是软的,陈巍盘腿坐到他身边,裹紧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没露出他里面穿着的特种部队制服。
“外面有事吗?我听到好多人的说话声。”何峦中途问起,陈巍正在喝一壶温水,咽下去。
“死人了。”陈巍低声说,“死了一个兵,莫名其妙死掉的,尸体被拖到车子底下,都烂透了,冻得跟烂肉似的。我去看了一眼,怪恶心的,就没看了。”
车里的人不多,都是几个搞学问的专家,他们没听到陈巍的说话声。何峦听了之后忽然不吃糌粑了,他扯掉身上的毛毯,撑着地板站起身,陈巍拦都拦不住。
几个军官模样的人围着一块空地在交谈,旁边站着几个端枪的士兵。何峦分开人群走到里边去看了一眼,杜郁也在那里,愣愣地盯着地上一具尸体出神。
尸体死状极其恐怖,何峦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忽然一阵恶心窜上来,扶着旁边的柱子就开始干呕。杜郁扶了他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架着他要往车上走。
何峦看清了那具尸体的样子,死者的眼睛像是被锯子捅进去割碎了一样,长条状的神经全都被扯出来,难看地横在地上。脖子上一条裂缝,伤口是由带倒刺的尖刀反复切割后造成的。
简直是窒息一般的场景,何峦嘴唇煞白,脑中开始发晕。
这时身边忽然经过绛曲老师,绛曲远远地看了一眼,又背过身去慢慢地吸烟,何峦听到他在说:“开始死人了。”
第121章 何再得兮
陈巍把没吃完的糌粑埋进毛毯里捂着,怕它凉掉,冻硬了像一块铁坨子,下不了嘴。他拉紧身上的羽绒服,提着枪就跳下车去把何峦接住,把他的身子裹进自己的衣服里。
羽绒服里暖洋洋的像个火炉,陈巍把何峦抱住,扣着他后腰,免得摔倒,地上匍匐的枯草结着一层霜。他和杜郁一起把何峦架上车,回身一脚踹上门,眼不见为净,不糟心。
同行的医疗队员赶紧提着箱子过去,何峦惊恐地瑟缩了一下,陈巍一把把他搂住,扽了一下旁边的枪托,瞪着医生叫他小心些。
“你小声点,吓到医生了!”旁边杜郁半蹲着扯了下陈巍的袖子,低声警告他,然后示意医生不要怕。
陈巍脱掉身上的外套,掀开毛毯垫在冰冷的金属底板上,再让何峦躺下。他坐在旁边理顺何峦的头发,然后看着医生紧张地操作,这时尚璞推开门挤进来,说尸体埋了,就埋在它死掉的那个地方,一铲子下去,坟头墓碑也没有,怪凄凉的。
“怎么直接就埋掉了?那可是军区来的兵,部队上的人,遗体不用运回去吗?家属怎么办?”杜郁挪开身子给尚璞让一个空位,递给他一个热水瓶子取暖,尚璞满身是寒气。
尚璞捂着热水才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眼镜片蒙上了一层雾,取下来用袖子擦了擦,说:“谁知道呢,那人是被虐杀的。上头的军官一看,就摇着头说送不回去了,直接喊人来挖坑埋人。”
医生给何峦装上呼吸器,连着车厢里配备的氧气瓶。呼吸器装上之后何峦才放松了一些,左手一直攥着陈巍的裤腿,喉咙里的喘气声像在抽风箱。
注射了一点葡萄糖液,何峦感觉到针管从皮肤下抽离,然后他在疲惫中听到医生在说话:“忽然受到刺激,血液上涌,再加上高原反应,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多休息,及时补充糖分。”
医生后来说了什么何峦就听不清了,但是这无关紧要。他感觉累极了,等呼吸转为正常后他才睡过去,朦胧中听到周围有人在小声谈论,然后车队再次上路,晃悠悠地,像船在漂。
陈巍让何峦枕在自己腿上睡觉,拿羽绒服的皮毛帽子给他当枕头。何峦睡得很沉,陈巍就和旁边的尚璞聊天,车子陆续驶上公路,荒凉的戈壁滩上只有飘扬的破旧风马旗,还有玛尼堆。
“那个兵怎么死的?查出来没有?我看怕是查都没查过。”陈巍说,他靠着窗上的栅栏,听车厢的震动声。
尚璞在吃东西,他肚子还饿着,一边掸去衣服上的碎屑说:“这种地方查哪里去?找谁查去?想想吧,荒郊野外连监控都没有,莫名其妙死掉一个人,找谁说理去?”
“啥时候死掉的?为啥就偏偏杀了他一个人?”陈巍仰着下巴,眼睛垂下来看着尚璞,用事不关己的语调问他。
不过这个问题不是尚璞回答的,坐在尚璞旁边一直不说话的杜郁这时开口了:“应该是凌晨两点钟之后的事情,至于为什么要杀他,我觉得这可能一种挑衅或者警告行为。”
尚璞把最后一口酱肘子吃下去,又吞了一口水。围在一起的三个人沉默了一阵,尚璞才踢踢杜郁的脚尖:“为什么这么说?”
“昨天是我守夜,”杜郁说,他撑着膝盖,大拇指交换着去戳手心,“车队到达日喀则停车休整的时候,我特意看过时间,大概是凌晨两点。死者是我们的兵,尸体在车底下被发现,所以是两点之后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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