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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有归处 完结+番外 (秦世溟)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你们总是藏着掖着,背地里不知在搞什么名堂。有什么仇什么怨拿到明面上来,背地里放冷枪算什么英雄。符指挥官,你不会连这个胆量都没有?”
  “符衷!”符阳夏终于重重地喊了儿子的名字,他拼命咬着牙齿,头疼得厉害,“昨天我什么都看到了,你和他那种不正常关系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劝你放手吧,季家水太深了,你斗不过的。”
  “符指挥官,我和他哪里不正常?我喜欢他,我爱他,我想和他一起过,这与你和我妈又有什么区别?你还记得我耳朵上那枚耳钉吗?爸爸,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恰好爱上了一个男人,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爱不是我能控制的,它来的时候,我们无处可逃。”
  “难道你还想让悲剧重演一遍吗?我们这些老辈受过的苦,为什么你们还要再受?老辈的恩怨就让我们自己去解决,我是真的不想连累你们了!”
  倒计时归零,通话戛然而止,指挥室里飘落着孤零零的滴滴声。
  符衷看着空白的屏幕,时间全部重置,像一个沙漏,流沙正在慢慢往下滑移。他摘掉耳机扔在台子上,坐进椅子里,扯开领带松气,胸口像压着几万座火山,浑身的气血都在往上涌。
  符阳夏把手机甩到一边,砸进斗篷里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位符家的家主此时痛苦地拧起眉头,在他无名指上闪光的戒指下,忽然落下一滴眼泪。
  “先生,接下来去哪里?回家吗?”司机在前面问,古斯特正在空旷的大路上疾驰。
  “去哪?我还能去哪?我不知道。”符阳夏说,他抬起头,擦掉眼角的泪水,望着黑色山峦,像是在看自己的过往。
  车子在城市中穿梭,灯火下埋着脏兮兮的灰尘,而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忽然窜起冲天的烟花。
  血腥味在嘴里扩散,舌根一阵钻心的疼痛,符衷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舌头咬破了。要长溃疡,符衷心里想,他把黑卡退出来,关闭电源,转开椅子起身离开。
  走廊里飘着死一般的药水味,还有各种化学物质混合的味道。符衷走到窗口去买药,正好碰见挂着牌子走过来的朱旻,他显然是午睡刚起,正准备去上工。
  “买什么药?生病了么?”朱旻经过时不咸不淡地问一句,再看看符衷脸色,“脸色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情?”
  符衷从柜员手里结果单子和药盒,拿在手里看了看,说:“舌头咬破了,要长溃疡,来买点西瓜霜和冰片,没什么大事。”
  “哦。气得舌头都咬破了,不得了。自己注意点,别让伤口扩大了。”朱旻笑道,“三土的药给他送去了吗?早上拜托你的,别忘了。”
  手顿了一下,符衷平静地把药物收拾好,垂着眼睛没去看朱旻的神色,再一抬头就换上微笑,说:“还没有,正打算要送去,不会忘记的。”
  朱旻笑了,他拿手里的文件夹拍拍符衷的肩膀,和他一道离开药房:“跟谁置了气别老闷着,有什么误会就去说明白,啥事拿到明面上来,明明白白的,不糟心。”
  季垚坐在办公室里,电子秘书正在关闭通话监听。他疲惫地靠回椅子,拉过一旁的风衣盖在身上,眯眼看着旁边匍匐的阳光,一股像晚霞一样浓重的困倦朝他袭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监听符衷的通话,他在心里问自己,明明那么爱他,为什么还是不信任呢?
  季垚在那个午后的梦里坠入无穷尽的循环之中,他没有做噩梦,梦中听到身边有细碎的声音,但他没有醒。一个长长的梦结束了,他坐起来,身上的风衣还是好好的,房间里一切都是原样。
  看看桌上的铜钟,铜钟没有任何感情地计算着时间。季垚看了看,他以为自己睡了几个小时,却发现只过去了三十分钟。
  把风衣放在一边,看见桌上如山的文件堆旁,放着一个金属的小箱子。季垚认得那箱子,那是朱旻给他配药时常用的药箱。季垚暗想朱旻什么时候进来过,伸手过去把箱子捞过来。
  箱子脚下压着一张洒金的信笺纸,他觉得这纸有点眼熟。展开来看,上边用墨水笔写着几句话,季垚认得那是谁的字迹。
  “送来的时候首长睡着了,没有叫醒你。监控录像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不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首长,我爱你,无论是谁来阻挠我们,我都永远爱你。”
  他看着这些话,就像听着符衷的声音。季垚把纸折起来,压在文件夹下面,药箱推到一边去,开始审阅文件。他没什么表情,就像站在阳光下,眺望远处的雪山。
  占堆绛曲消失了三四天,科考队的考察计划不得不一直延后。按说这是影响科考进程的,但上头对此并没有表示,就好像绛曲在不在都无所谓,但计划一直在延后,像是在等他回来。
  何峦数天没有见到绛曲,他常向同事询问,但同事们都摇头说他们不知道。问过尚璞,尚璞只知道绛曲是在一个黎明前突然离开的,他所发的最后一条信息还在手机里保存着。
  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何峦忽然不安起来,上头一只苍蝇的动静都没有,更加加剧了他的不安感。
  这天轮到陈巍执勤,清早背着枪在外围巡逻,墙头探照灯晃来晃去,他听到前头队长突然喊立正,然后听见前面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是军车。
  他们待的这块地方,边防,平时没什么人来,公路修得不好,物资都是空运。三年两头见不到飞机来,军区门前就种着地,自给自足。陈巍对这边不了解,就听见前面有人在窃窃私语,他耳朵尖,多听了几句。
  有人说是上头的啥领导来了,有人说不像。陈巍漫无目的地听着,这些都与他无关。探照灯全聚在军车上,白亮亮的,晃得人眼瞎,陈巍草草看了一眼,车身都被冰冻住了,像个冰盒子。
  车上陆续有人下来,裹着旧的军大衣,与官兵握手行礼。陈巍惊鸿一瞥,觉得不对劲,再定睛看去,却见站在中间的那人竟然是绛曲。
  绛曲正在与来接车的军官交流,他身后站着几个兵,陈巍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楚到底有几个人。他卸下传呼机接到何峦的频道上,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车上的兵跟着领队的进站去了,陈巍注意到绛曲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个人明显不是普通士兵,但陈巍又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人。军车轰隆隆地从陈巍旁边开走,车身上的标记显露出来。
  模糊的冰壳子下面只能看清“詹娘舍”三个字,陈巍猜测是詹娘舍边哨所开来的,难怪冻成这个样子。
  陈巍巡逻完回去找何峦,四处都没找到。他抓住路过的尚璞询问,尚璞说何峦在工作的时候突然被几个兵叫走,说是上边的官喊他去,绛曲老师也在那里。
  “何峦跟军区的人有关系吗?那军官亲自来请人去,老子第一次瞧着他们这么顺眼!听说早上来了一队外站兵?打哪儿来的?”尚璞推着眼镜朝外头比划两下。
  陈巍抿紧了嘴唇,摸着手里的机枪,半晌才说:“何峦跟军区有一点头发丝那么大的关系。兵是从詹娘舍边哨所来的,离这儿挺远,不知道来干什么。”


第114章 心事蒙尘
  “哦,那还真是挺远的。”尚璞看了下导航仪,把手里的碎石头放在桌子旁边,拍拍手上的灰,“绛曲老师到边哨所去了?他去那里干什么,三年五载都不见有人从山上下来。”
  旁边坐着士兵在休息,正儿八经在林芝军区里面当兵的,此时脱掉帽子耙耙头发,肩章上落着一层雪,他听见尚璞的话,转过头说:“詹娘舍那地方,在天上飘着呢,四周都是悬崖,别说人了,猴子都上不去。在那个地方站岗的兵,脚跟都冻在冻土层里了也换不下来,实在是太艰苦了。”
  尚璞撑着腰站在兵旁边,陈巍挎着枪守在后面,距离不远,能听见远方大江奔腾的声音。尚璞没什么事做,就跟士兵闲聊,聊西藏,聊边防哨所,还有这里的军民。
  “詹娘舍是个什么地方?能具体地讲一讲吗?”尚璞站累了,搬把椅子坐下,跨着腿,“我们都没去过那里,想了解一下。”
  士兵忽然笑了,他扯扯自己的裤脚,露出他的靴子,前端尽是飞溅的泥点子。尚璞递给他一杯热水,士兵接过去,摆摆手笑道:“你去不了,别去。那地方都是些啥啊,雪毛子,冰川,藏马熊,还有天雷,去了哪是站岗啊,是修仙。”
  他玩笑似的说出这些话,陈巍却注意到他眼中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缅怀和沉郁。士兵喝一口热水,手里捂着杯子,尚璞问他:“为啥我们去不了?现在路修起来了,开车开几天就到了。”
  “你去了能干些啥啊?全年九个月雷区,还没上山,一道雷劈下来,就把你埋了。”士兵无所谓地撑着膝盖,眯眼看湖泊,“我去那地方,摸得比你清楚多了。有些东西不是听别人说说就算了,你要亲身经历,才能体会到我们所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别去,很危险。”
  尚璞听他说的有意思,撑着手问他:“自然环境恶劣么?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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